来的气味,是让黄富贵难受的紧。
“黄掌柜,石关屯那里的商铺,就剩下一家杂货店了,你要是给我们百户留下了好印象,那今后的买卖,还能少了你?”不过,王青貌似当回头客的可能性,让黄富贵根本就不动心。
现在鞑子大队人马就在石关屯那里,你们还是先过着这道坎吧,不动声色的黄富贵,本想一口拒绝,但眼角余光瞟见王青鼓囊囊的胸口,不由得把话咽了回去。
如果那个西门百户侥幸挺了过去,那自己这时候伸了一把手的好处,可就是大了去了,别的不说,那石关屯上上下下的吃穿用,可是够他能多上一层的利水了。
想到这里,黄富贵没有吭声,转身回到了商铺,拿着算盘噼啪拨打了好一会,这才咬牙勉强道,“算了,权当我黄富贵给你家百户赔不是了,以前多有得罪,今后但有需要,可是要多多光顾啊,”
“那是,那是,”眼见得交易达成,王青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正要交出银票,黄富贵不紧不慢地一伸手,“承惠,一千二百二十两,”
精打细算的黄富贵,哪里可能让自己亏了本,顶多是少挣上一点,但也是足够诚意了;要知道,现在碎石堡可是大门紧闭啊,啥货物都进出不得的。
闻言,王青顿时恼怒了,自己身上还是有二十几两的碎银子,但那可是自己哥几个的饭食钱,还有打通关节要用的,真真是遇上奸商了。
“好,成交,”咬牙切齿的王青,恨恨地把银票仍在茶几上,再掏出两锭银块,啪地拍在桌上,“三天内,我们必须离开,”
“不行,十天,十天后才能出城,”黄富贵依旧笑吟吟的,嘴里丝毫没有妥协的余地,鸽信往返甘肃镇,时间上他还是要留有富余;商人嘛,要讲信誉的。
在黄富贵的心里,还是想和石关屯保持一个好的联系,如果这次石关屯躲过祸事,将来说不得还有更多的交道呢;说实在的,这次,他确实是没有挣到几个钱,甚至还要欠下守城百户一个人情,算是亏了。
更何况,他可是不敢再卖给萧夜陈粮了。
“哼,”王青跺脚走了,他要回客栈等着,不想再看黄富贵狐狸一样的嘴脸,这十天里,他们只有睡大通铺了啃大饼了。
再说石关屯,鞑子攻山三次不利,匆忙间前后伤损了上百人,也就开始在山下安营扎寨;不过,这山下可是连柴禾都难以收集,啃着肉干的鞑子,还在等着明天粮草大军的到来。
晚上,石山上月光朦胧,塌狼瓦手下百夫长窝豪格,派出一队鞑子试图夜袭石关屯,但石堡上有着微光镜的哨卫,很快就发现了黑压压的一群影子。
得到急报的王虎,拉着秦石头匆匆跑上堡墙,正要指挥军士随意射击,却被早就到了的雷孝清叫住了,“虎子,不着急,咱们的震天雷还没用上呢,让他们靠过来,”
城堡里灯笼亮起,昏暗的光线射在堡墙上,十几名军士持枪跑出了军舍,全体登上堡墙,匠人们扛着一箱箱的震天雷,迅速地摆在女墙下,打开箱盖,手里也拎着一个蹲在旁边。
这些匠户们在石关屯,虽然一旬一操练,一直是被当做壮劳力使着,这是最让王大力遗憾的事;山上伙食越来越好,他们身子骨可是比去年强了太多了,扔起震天雷来准头是不够,距离上却不比军士差。
震天雷拧掉后盖,拉出涂着蜡的火绳,一枚枚放在顺手的地方,军士们顾不上理会脚旁的匠人,伸脑袋看看外面淡淡的雾气,很快就把头缩了回去。
外面黑漆漆看不远,只能等旗官的命令了。
拿着微光镜的秦石头,依在女墙边,一边看着外面接近的鞑子,一边嘴里小声地数着,“三百步,三百五十步,……”
当他数到五十步,也就是鞑子跑到山墙不到三十步距离时,身边侧耳细听的王虎,扯着嗓子大吼一声,“前方五十步,每人三个震天雷,给我扔,”
山墙距离石堡二十步,墙外三十步刚好是鞑子要经过的地方;就在鞑子兵们加快脚步的那一刻,十几个冒着火星的震天雷,嗖嗖地从高处扔了下去;平日里操演的效果,今晚终于看见了。
“轰、轰、轰,”接连炸响的震天雷,炸出了一团团的火光,浓烟崩散里夹杂着无数飞溅的铁块、碎石,一连三波投掷下去,炸的那些即将准备翻墙的鞑子刀手,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不少鞑子急切间,一头就扎进了藤草从里,哀嚎着滚落下山。
要是没有人及时找到他们,被无数毒刺反复剐扎的鞑子兵,恐怕明天就是一具乌黑的尸体了。
从石堡墙头上啪啪砸下去的震天雷,部分扔到了鞑子兵的四周,也有一半左右被扔到了矮山墙下,炸得石块崩裂,可是把秦石头气坏了,赶忙招呼那些匠人停下了手;简直是太浪费了,要是再把山墙给炸塌了,那不成了鞑子的帮凶了嘛。
还好每人三枚震天雷,要是再多点,今晚可就给鞑子兵开路了。
眼瞅着外面的鞑子退下了道口,秦石头直接吆喝着,把那些匠人给赶下了墙头,让他们去搬运东西吧,别再添乱了。
夜袭失败,鞑子终于安稳下来,一晚没再动作;清晨时分,天色微亮,十几个没有携带武器的鞑子奴隶,沿着山道畏畏缩缩地靠近了山顶。
这是鞑子兵派出收拾尸首的奴隶,这些奴隶里,不但有汉人,也有其他民族的,甚至还有几个破落的鞑子牧民。
对于山墙外的那些鞑子尸首,还有几个依旧在呻吟的伤兵,原本秦石头他们可是不会客气,早就派人去砍了头硝制起来了;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军功,拿到碎石堡里就能多少换点赏银的。
不过在第一波鞑子登山之前,后面石堡里的百户,就传来了军令,鞑子的脑袋不许砍了,今后也不许砍,说是啥的不人道,这让四个旗官搞不明白了。
军令就是军令,不明白了执行就是了,况且血糊糊的没人想脏了手。
鞑子奴隶们见石堡上没有动静,在身后鞑子兵的催促下,弯腰快步跑向那几个还在喘气的伤兵;脚步刚迈进到一百米内,就听见前面传出了几声枪响。
“彭、彭,”几发弹丸噗噗地打在奴隶们身边,扎进碎石地面,溅起了些许的烟尘;恐吓般的射击,顿时就让奴隶们不敢再前进了。
“打白旗,打出白旗可以拉走伤员,”石堡上,遥遥的传来一声呐喊,大嗓门的军士高声地喊了几句后,石堡那里再次沉寂下来。
这是秦石头想出的怪招,他可不想让那地上的鞑子,就这么给抬下山去,简直是太便宜他们了。
秦石头无意间的一个念头,给以后鞑子和明军的战斗,带来了深刻的影响;甚至,战场上打白旗的军士,只要不携带武器,攻击他们的人也会被上司惩处。
谁都有在战场上受伤的几率,这一点,无论哪方的军士心里都清楚。
很快,一个木棍上挑着脏兮兮的白袍破布,鞑子伤兵被抬下了山,就连那些尸首、死马也被拖走了,石堡上依旧没有动静。
奴隶们为了自保挑出的白旗,身后监督的鞑子们并不在意,就连山下的塌瓦狼千夫长接到报告,也没有吭声。
或许是石堡上的慷慨,直到第二天上午,没有再见上百人规模的进攻,只有零星的袭扰,被几杆猎枪就对付了。
鞑子没有在天亮就进攻,那是出问题了,石山下没水,山上更没水,人还能忍受一下,但是战马没水可就是大事了。
拉出两个俘虏的明人讯问,得知后山有一条小溪,于是,一队鞑子兵骑着战马,带着大堆的皮水袋,穿过几乎被烧成了废墟的工坊区,在后山石壁下找到了小溪。
工坊区里的匠人们,为了取水方便,在小溪到工坊之间的小道上,种上了黄连树,鞑子兵很容易就靠近了小溪。
十几个鞑子在溪边打水饮马,没人看见,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处草丛里,一双机警的眼睛,在小心翼翼地盯着他们。
田家工坊里的匠人、家卫们,跟着执事逃跑的时候,在他们工坊里的一个小伙子,也就是从碎石堡招的几个匠户,里面年纪最小的一个,悄悄地留下了。
刘水合,矮墩墩的小伙子,憨头憨脑的模样,是传令兵刘天国的远房堂弟,不知道啥时候,王梓良通过刘天国把他发展成了石关屯的探子。
也许,是为了每月拿一两半的报酬,也许是为了刘天国给他能带着家人进入石关屯吃饱饭的承诺,在人前木讷不善言辞的一个石匠,就成了王梓良在后山的一双眼睛,就连那珍贵的信哨也给了他一副。
萧夜对于王梓良情报上的支持,现阶段力度不是很大,但能给的不会含糊;藏在藤草下一个深坑里的刘合水,现在贴身就穿着防护衣,头、手、脚用布条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和嘴巴。
谨慎地头顶着一大团绿草,刘合水数了数三十步外鞑子的人数马匹,还有地上的水袋,这才缓缓蹲了下去;为了挖这个坑,他可是被毒刺扎得昏迷了一次,那滋味相当不好受。
他留下的主要任务,是监看三家商户留下的石磨,虽然工坊被烧毁了,但压在坍塌房顶下的石磨,可不会那么就毁了;顺便的,这里鞑子的动静,也就告知山上了。
鞑子在后山取水的消息,很快萧夜就得到了,但他也是没办法,自己手上的兵力实在太少了,损失一个都是肉疼。
昨天半天再加上半晚上的战斗,采石场石堡里的弹药消耗,竟然超过了那里储备的一半,尤其是跳雷,被用的一个不剩。
凌晨时分,萧夜亲自带着亲卫,给石堡里送去了一批弹药,那已经是武器库里存量的三成了,跳雷不到四十枚。
石堡大门封闭了,但堡里积存的石料很多,匠人们闲暇了不到一天,就又开始了工作,不停地往石磨里投送存货;萧夜没有让石磨停下来的习惯,也正好能缓和匠人们紧张的情绪。
亲卫队军士,萧夜也留下了一半在乙字号石堡,小六子带队领着;运送弹药的队伍返回百户所,萧夜却是留下了。
按照他的说法,采石场石堡是第一线,自己必须留下,后面有王叔和王梓良就行了;再说,要是这个石堡失陷了,后面更不会安全,那里可是有着全屯的老少军户呢。
中午时分,石关那里鞑子们一片忙乱,带着粮草补给的拉乃尔特千户,率领着长长的车队赶到了。十几顶建在乱石废墟上的牛皮帐篷,也出现在了萧夜的望远镜里。
“斯,看来,鞑子这回的把握很大啊,简直是要下大本钱,”心里惶惶然的萧夜,强压着彭彭的心跳,面色淡然地看着山下的动静,不得不承认,自己这回是遇上大麻烦了。
“不知道王青他们,把信带到千户那里没有,”站在百户身边的雷孝清,脸色阴沉地说道,“要是没有援兵,只要他们堵在山下,不出两个月,咱们饿就得饿趴下了,”
他说的是大实话,但是却让一旁的几个旗官,听得满脑子的不愉,你这家伙到底是哪边的,开口就给自己泄气了。
“黑子说的没错,咱们山上的粮食,加上各家留存的,都集中到百户所了,山上的人省着点吃,王司吏算过了,能吃不到一个半月,是本官大意了,”萧夜放下望远镜,沉声说道。
“好在咱们还有水伞,要不然不出三天,不等鞑子打到山顶,咱们渴就渴死了,”石关屯里现在十几个水伞,加上石堡里的五个,最起码饮水省着点用是无恙了。
本来,碎石堡那里粮食秋收在即,他还想着要抓紧购买一批新粮,这才把山上囤积的粮食,大量地运往白龙湖,没成想,鞑子到来的速度太快,直接就打乱了他的计划。
“还有弹丸、震天雷,储备不是很充足,但要是像昨天那么放开了用,不用半个月就告罄了,跳雷百户所就剩下不到五十枚了,”亮出家底的萧夜,目光悠悠一转,渐渐凌厉。
“鞑子如此的架势,明显是不会放过咱们的,只有守住了这个石堡,咱们身后的亲人,才不会被抓到草原当奴隶,甚至连草原都走不到,”按着腰间的狩猎刀,萧夜很是有些后悔了,要是军弩还能生产,他是不会感到心慌的。
火器好使他知道,但消耗起来可就是无底洞了。
今后,山上的工坊必须扩建起来,哪怕是费耗钱财也得建起来,打造武器一旦没了原料,石磨也靠不住啊。暗暗打定主意的萧夜,只能集中力量先守好山顶了。
昨晚萧夜一直在忙,不但派亲卫到各家收集回了粮食,那些鸡鸭、牛马也拉进了石堡;他还去了磨坊里,把石磨里积存的原料,全部变成火/枪弹丸拿了出来。
第一次,甲字号石磨前悬浮的画面里,所有物品可取数量为零。这个夏季,日子过得要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