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很是平静的叫了声珩伯父。
这一声喊得亲切,百里珩好像又看到那个在异国为质时的小子,恭敬有礼明亮大方,册封储君的前夜,他还来拜见自己,说什么,若非珩伯父在北襄以命相护,便没谢昀今日。
那稚**音的小脸瓜子,怎么一下就变成了沥血带伤的士兵了?
“我可等了俩月,怎不见你来寻我?”
“无事便不给珩伯添麻烦。”谢昀也不起身,把腿一伸,将地图递给他,“珩伯定还有更精细的图册,可否给谢昀一用?”
百里珩接过来借着火把看了看,“自己画的啊?挺有能耐。”
“几年前游历汴横郡时有些印象,很糙,并不可靠。”
“就是几座山的方位不大对,其余的都行。”百里珩跟他面对面坐下来,盯着谢昀的脸,“我见你一如从前,在军中活的很自在,并不像传闻那般不是个东西啊!怎的在临城就是另外个面貌了?这么些年在临城想必过的是很憋屈,憋不憋屈?”
“好的很。”谢昀笑,把地图夺回来,又低头看起来。
“你小子这是准备给本将军出谋划策了。”
“打了这样几个月,死守保城也不是个法子,闹得人心惶惶,百姓在后,实在不太行。”谢昀看了他一眼,揣摩神色,“继续拖下去,开了春雨季来临,导致山崩水洪,白郦军懂地形知方位,固然可胜,代价却大。”
“你不曾带过兵。”
“我在北遥军待过两年。”谢昀说:“那边条件更为艰苦,北襄的军也比费军更为凶悍,不是看轻了珩伯,是觉着应当变通变通,不可因丢一城而慌怕到不敢动步。”
“你想在保城设陷阱,诱费军入?”
“珩伯也如此想过?”
“想过。”百里珩道:“风险太大,若陷阱威力不足以灭费,二城皆失,军心大乱。”
“所以就算这样做了,目的不是保城,是叻城。”
“以山形为掩,渡军包围?”
“珩伯。”谢昀在火把旁站起来,正了正头盔,朝百里珩伸出手,“我要更精细的地形图。”
“我凭什么信你小子?”
谢昀双手抱拳举过头顶,朝着天边拜了拜,“我答应了圣上要收复南境,将功折罪,好叫我身边的人不因此受累。保城的百姓要先撤,诈败,暂时舍保城,再给我五千人,谢昀定连夜把叻城拿下。城也要,尊严也要。”
俩士兵从拐角处走过来,远远的就问:“云谢,你跟谁讲话呢?”
百里珩扭过头看去,那俩人眼睛都瞪圆了,抱拳连道:“大将军!”
谢昀伸个懒腰,看那俩人笔直的走远了,才对百里珩又说:“放胆赌一赌,大将军自有更完好的计谋。”
“若败?”
“不败。”
百里珩从他的双眼里,看到了明晃晃的坚定,像是一把烈火淬炼中的剑,百炼成锋,所向披靡。
脑子里又闪过二十多年前的画面,谢昀还是个刚出生的襁褓小儿,名字都未取,被他抱在手里,在古青寺战神像前拜,一穿的破烂的算卦老头便凑了来,留下八个字——此子称王,河清海晏。
齐武帝闻言,为其命名:昀。
谁晓得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小子走的路越发疯疯癫癫不寻常,从太子被贬为庶民,似乎一切都和那八个字毫无干系,可就是现在,百里珩觉得还有希望。
若一个人是一盏灯,这小子,该是每年中秋都城中最大最亮的那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