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用那小头头多叫喊,几乎是那干瘦小孩喊出的瞬间,所有人都红了眼扑上去疯狂抢夺。
小乞丐毕竟体弱伤重,一个眨眼就被拉住后腿扑倒在地,一个接一个人交叠着压上去抢夺。
干枯的手掌化为利爪,尖利的牙齿毫不留情地咬下,不知道谁举起石块狠狠砸下,不知道谁发出惨叫,血迹迸溅在石板地上。
“我的!这是我的!”
“我先看到的!”
犹如饿红了眼的凶狼,为了最后一块活命的粮食生死争斗。
几个小孩自己先打起来了,嚎叫、鲜血、扭打,小乞丐艰难地爬出来,瘦小的枯掌血肉模糊,仍然紧紧攥着玉牌,摇摇晃晃地往外跑。
“抓住他!他要跑了!”
不知哪个喊了一声,尚未倒下的流民小孩一齐对准了小乞丐,那伤痕累累的小乞丐趴在冰冷的地上,仅有一条短裤蔽体,手脚如干柴一般枯瘦,露出的上身可以看见一根根肋骨和浑身的乌青黑紫。
他死死攥着玉牌,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声嘶力竭地喊叫:“我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
"我看到了就是我的!"
小头头恶狠狠咆哮,句乐甚至能看到他扭曲的脸,看到那些还能站起来的小跟班聚在他身后,虎视眈眈地看着被逼到了墙角的小乞丐。
“守备队!这里有流民闹事!”一道响亮的声音从巷口传来,对峙的双方都愣了。
流民小孩的脸上出现畏惧退缩的神色,慌张地张望躲闪,互相看着对方的脸色。
一阵杂踏的脚步声传来,犹豫中的众流民小孩顿时一哄而散,眨眼间就跑得没影了。
小乞丐慢慢地移到墙边,警惕地看着巷口。
纷乱的脚步声消失了,巷子后走出了一个眉目鲜妍的小男孩儿,一身略显陈旧的青色竹纹锦衣,头上系两个圆圆的发髻,踏着一双小巧的虎头鞋“哒哒哒”跑到他身边,略带着些紧张的神色看着他。
不是守备队,苍牧松了一口气,仍是带着戒备的敌意盯住面前这小男孩儿,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公子,为什么要救他,难道也想抢他的玉牌?
苍牧攥紧了手中的玉牌,鲜血顺着绽开的皮肉滴下。
他抬头看着蹲在他面前的小男孩儿,对方竟比他还紧张几分。
“你……”句乐看到小乞丐浑身的伤口,头一次看到这么触目惊心的伤,心都揪起来了,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了。
“为什么帮我?”先开口竟是那小乞丐,声音沙哑地不像话,字句间似乎还隐隐带着血腥味。
他黑漆漆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句乐,污渍斑斑的脸上没有一丝温度。
句乐愣了一下,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半晌才呆呆愣愣地回答:“……他们在欺负你啊。”
小乞丐还是不说话,看着句乐的眼中仍带着抵触和敌意。
句乐苦恼地拍拍脑门,捂住了脸:“哎呀,你都快被他们打死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这玉雪团子一样的小公子倒把自己缩成了团子,见这一幕,苍牧不知为何有些想笑,心中的敌意却是消减了不少。
句乐悄咪咪从指缝里瞧见小乞丐的嘴角向上翘了一翘,看起来整个硬邦邦的人一瞬间软和下来,胆子忽然就大了,从手掌里抬起头露出笑容:“喂,你饿不饿啊?”
句乐从兜里掏出那包桂花糕打开,递到苍牧面前:“呐,请你吃。”
苍牧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陌生人的东西不能随便吃,这一点认知已经是刻在了他骨子里的教训,但他已经整整三天粒米未进了,否则也不至于跑不过一群流民小孩。
整整齐齐的桂花糕就摆在眼前,香甜的气味就在鼻尖打转,那个傻乎乎的富家小公子饱含期待地看着他,露出甜甜软软的笑容。
苍牧瞧着句乐的笑容,鬼使神差地就拈起一块桂花糕,第一块糕点入喉,马上就一发不可收拾。
一整包桂花糕风卷残云般进了小乞丐的肚子,句乐看着小乞丐几乎赤裸的干瘦身体,想了想,站起来,把自己的青色外袍脱了下来给他披上。
贪婪进食的苍牧只觉得寒凉的身躯被融融暖意包裹住了,他顿住了,沾满残屑的手指抓住外袍,抬头去看那富家小公子。
句乐此时正看着自己打开的荷包犹豫不决,只剩下两枚铜板了,这个月的零花钱怎么就花光了呢?
咬咬牙,句乐把两枚铜钱都倒进手心给了小乞丐:“我只剩这一点点钱了……”
苍牧怔怔地看着两枚小小的铜钱,再看看满脸愧疚的句乐。富家小公子满怀歉意:“只有这些了……”
“为什么?”苍牧声音沙哑,“为什么给我这些?”
“我娘说了,'这世道艰险,谁都不容易,能帮则帮。'”句乐模仿母亲的腔调摇头晃脑地说了这话,也不知道这话他自己理解了几分。
苍牧抿了抿唇,似是有些不敢相信:“……你不抢我的玉牌?”
句乐瞪大了眼睛,像是难以理解:“那是你的东西啊,我为什么要抢?”
苍牧迎着句乐困惑的眼神,一时也分不清这小公子是真傻还是装傻。
“小少爷——回家了小少爷——”丫鬟迎儿的声音远远传来,句乐一下子跳起来,急匆匆地告别:“出来太久了要被我娘骂了,我得走了。”
苍牧目送句乐慌慌张张地跑远,心里竟前所未有地生出一丝异样的不舍。
巷子口怯怯探出一只小黄猫的脑袋,见那个坐在地上的小乞丐没有驱赶的动作,径直跑到他身边舔着地上的桂花糕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