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亲口告知。
“不知道……我不知道……”句乐迷茫地看着前方,手里的花卷早已凉掉了,他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句乐又是迷茫又是伤心,小小的身子都缩成一团,明媚的笑意早已不见,只有满脸的萧瑟落寞。
苍牧看着句乐这副样子,心里升起别样的疼惜,然而如今他也不过是惶惶如丧家之犬,又能做什么呢?就连陪伴,都不剩多少时间了……他要去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风吹过,院墙外的梨树枝叶沙沙作响,隐约现出模糊的人影,苍牧打了个手势,蛰伏的人又静下来了。
苍牧垂眸覆上衣袋,按着突出的形状轻轻摩挲着,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暖意。
“句乐。”苍牧叫道。
“木木?”句乐抬头,眼前是一枚用红绳串起的铜钱。
苍牧晃晃铜钱,交到句乐手上:“这个,你拿着。”
“啊?”句乐攥着铜钱,茫然不解,这枚铜钱,为什么看着有点眼熟?
“就是那天你给我的,我们一人拿一枚,”苍牧左手按着口袋里的另一枚铜钱,“你一定要收好,以后我会回来找你,只要……”
只要我还活着。
最后两个字低不可闻,句乐没听到,但前两句话他听明白了。
句乐讶异地抓住苍牧的手,像是不愿放他走:“你……你要去哪?”
“我的家人来找我了,”苍牧没有躲开句乐的手,像是贪恋这一份温暖,然而口中的话语又骤然冷硬,“不……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你也要走了?”句乐听明白了,眼眶红了,明亮的眼里泛起一层水雾,水波轻颤,流转间竟有转瞬即逝的妩媚。
狐族多妩媚惑人,句乐又继承了母亲的美貌,面若好女,身量轻盈,即便年幼,无意之间竟也能流露风情,如此浑然天成不做作的稚朴,却是更加动人心魄。
苍牧的手掌颤抖了一下,急急别开目光,不自在地抽出手:“我有我的事情要做。”
一日之间听到这么多坏消息,为数不多真心结交的朋友接连离去,句乐实在是又委屈又难过,眼泪一下子掉下来了。
句乐半晌都没有作声,苍牧暗暗纳罕,转头就看到句乐无声流泪的样子,心里重重一跳,顿时慌了:“别哭,别哭啊。”
苍牧不擅长安慰人,措手不及下呆了呆,才笨拙地抓起袖子帮句乐擦眼泪:“你别哭了。”
句乐推开他,自己胡乱抹干脸,别过脸去:“你要走就走!”
闹脾气了,声音还带着软糯的鼻音。苍牧想生气,又想笑,想了想,还是顺着句乐的脾气哄他:“我会回来找你的。”
句乐没动,苍牧只得接着保证:“很快,等我事情做完就回来找你。”
句乐看看他:“真的?”
苍牧耐心不多,待人也素来疏离冷漠,唯独对句乐有数不尽的耐心:“真的,到时候我们靠铜钱相认。”
句乐隐约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怪怪的,但他还看没过多少话本戏剧,也不知道才子佳人定情信物之类的故事,所以被苍牧哄开心了:“好!你要快点回来。”
苍牧临走之际,像是想起了什么大事,严肃地对句乐说:“你以后不能那样看着人哭。”
句乐一头雾水,但看着苍牧严肃的神情,句乐以为这真的是一件很了不得的大事,懵懵懂懂的再三点头保证:“哦……不看着人哭。”
句乐心情沉重地回家找母亲。白铃儿坐在窗边,呆望着深深的巷陌,眼圈红红的,想来是哭过了。
丫鬟迎儿在她身边小声劝着:“主子也该想想法子让老爷抬您进府,主子能有个名分,小少爷也能入族谱……”
“我能有什么办法?一个不入流的外室……”白铃儿眼里又涌上泪花,痴痴望着窗外,不知是在回迎儿的话还是自言自语,“当初他就说,等过段日子老爷子消气了就带我入府,我就等着,等着,他又说要挑个好日子与老爷子说,又说再等等……”
“……来得越来越少,我提起这事他就不耐烦,慢慢的都不再应我了……”白铃儿不知不觉又落了泪,手中的帕子都浸湿了。
句乐站在帘幕外,都不知该不该进去,他探着脑袋小声喊道:“娘……”
“乐儿,乐儿,”白铃儿看到儿子,泪水越发止不住,抱住儿子泣不成声,“我们娘俩要怎么办啊……”
句乐抱着母亲,听着母亲的悲鸣,心中的酸涩悲苦也一并诱发,在母亲怀中呜呜哭泣,母子俩相拥而泣。
丫鬟迎儿劝了这个劝那个,谁也没劝住,又不知想起了什么伤心事,竟也哭了,一时间这一方小小的院落人人哭泣,悲意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