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轻信。他快步走上前,手搭在她的肩膀,剧烈摇晃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快说!”
“她死了!她死了!”上官莫雪被这突如其来的摇晃助力一推,情绪如火山爆发,再难控制,“我娘,她死了……”说到最后,声音再也发不出来,哽在喉咙,揪心撕肺。
赵一凡茫茫然放开手,只觉自己便是那杀人凶手,无地自容,愧疚难当。
二人颓然坐了半日。
沉默。
终于,他长吁了口气,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去面对一切:“你告诉我,昨夜我走后,究竟发生了何事?”
上官莫雪一直未哭泣。她极为冷静地将昨夜之事细细道来。在赵一凡听来,这几乎绝情般平静的声音,非但不是冷漠,而是极致的心如死灰。这是情深之后的空虚以及无我。
上官嫣死于割腕自杀。
昨夜,本应制作糕点的母女二人,彻夜长谈。上官嫣讲述了十八年前那段为世人所不容的爱情。至始至终,她都认为是一道抛弃了她。这些年,她活在无边的恨意里。她一直在等待,等着他回心转意,等着他半死致残之时来找她。到那时,他们破镜重圆,老来作伴。
只是,她从来没想过,他会死。
在母亲毅然决绝地表明要殉情而死时,上官莫雪默默地见证了这一切。
她没有阻拦。
赵一凡深深地看着面纱下模糊的那张面孔,心中感慨万千,九曲回肠。他迷惑不解,却又觉得理所应当。眼睁睁看着相依为命的母亲慢慢死亡,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意志?真的难以想象,她是怎么做到的?可是,当母亲想方设法去寻死,那么,何苦不让她死得安心,死在最温暖的女儿的怀中?!
“你后悔吗?”赵一凡静静地问她。
“不后悔……”上官莫雪凄冷道,话语中透着决绝,“只要我娘想要去做的事,就算是我死了,也会帮她。”
赵一凡回过头,不再看她。
一个人的心,至爱,则至坚。
“需要我做什么?”他犹豫着,问道。
她沉思片刻,义正辞严道:“你留下来帮我料理后事。下人不多,忙不过来。”
赵一凡点头应允,正是求之不得。她简单将家中的情形说了说,他这才知道,堂堂尘仙楼,除过她们母女,上上下下不到十人。
谈罢料理丧事的几项大事,他谨慎道:“我想再去看一眼师母,可否?”声音诚恳,带着乞求的意味。如果她同意,那么,他会认为,她并不会将母亲自杀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
出乎意料,上官莫雪想都未想,点点头,起身将他带入里间。
这是赵一凡第二次见到上官嫣。
造化弄人,却是生死。
只见她静静躺在床上,似在安睡,仍是那般倾国倾城。妆容精致,身着华服。云鬓间的那支发钗,格外显眼。手腕处的伤痕,早已包扎妥当。
显然,死亡,对于她,不是痛苦,而是高贵的仪式。她要以最美的样子,去见她平生的至爱。
赵一凡郑重地跪下,磕头三下,无语。
方起身,只听得一串脚步声由远而近,转眼进了里屋。
来者,正是那日给赵一凡吃闭门羹的婆子。一见到上官莫雪,便惊慌道:“不好了!官府来了许多人,要见姑娘。这该当如何?”
上官莫雪定了定神,颤抖道:“也罢!我去见。”
赵一凡一把拦下她,神情坚决:“我去。”说着,大跨步走了出去。师母的事,也便是他的事。
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多事之秋,他有责任撑起她所倾注一生心血的尘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