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淡淡开口,声音淡漠疏离,似是九天而来的神坻,高不可攀:“冥楼之乱,几位可有话说?”
跪于下首的几人头再度低垂了些,却是无人说话,甚至连呼吸声也小了三分。
对于这样的冷场,少年没有丝毫情绪之变,扫一眼跪着的诸位,他再次出声,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缓缓流入各位的耳中:“司命,你竟这般出息了,长年熬鹰却让鹰啄了眼睛,看起来,这震宫被破,也无足怪哉。”
司命的右眼依旧裹着层层的白色绷布,血已不再渗出,绷带洁白无暇。
听着少年这般讽刺的话语,司命没有一丝的狂傲与不服,只有深深的恭敬谦卑,头越发低垂了些,似乎是一副羞愧难当的样子。
少年似乎原也没指望司命回话,又或者他根本不需要底下这些人给他解释,他再次开口说道:“冞葉,熙妤的毒在解了,要好生留意着。”
似冞葉这般的人,初时为熙妤追杀毓筱上天入地无生路,后又为熙妤背弃巽宫助毓筱,可如今,少年不计较于他的背叛,反倒嘱他好生照料,他却没有感恩戴德,反应竟也如司命一般别无二致。
少年接着将目光移至老鬼,淡淡说道:“丫丫如何?”
老鬼朽木残垣一般的声音传来,剌得人耳朵有些疼,道:“死了,但还会活的。”
少年似乎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对老鬼的话不置一词,淡淡将目光移开,往妖姬千媚移去,缓缓开口道:“守不了艮宫,便早日让贤。”
说着目光又转制邪瞳,语气忽然冷了三分,有些微冻人,道:“邪瞳,你在冥楼得有二十年了吧?竟连自己的人也管不好了?”
邪瞳只那么跪着,对于少年的责问没有丝毫反应,亦没有一语辩白。
少年似乎把想说的话已尽数说完,目光淡漠冷凉,扫视着跪在下面的人···
片刻后,他再次开口,声音如铁,冰冷刚硬,道:“司命、千媚、妖姬、邪瞳、老鬼五人,炼室十日,由馥紫监督完成;冞葉、邪瞳刑室三日,由清奈监督完成。”
该说的已经说完,各宫守宫二君散去,此处只留下少年和坤宫的阳君,那个隐有几分熟悉之感的弱冠男子···
少年语气依旧淡漠,没有情感,却少了些冰冷之意,道:“事情怎样了?”
男子缓缓站起身来,恭敬的态度如风吹过,什么也不留···
他邪肆一笑,张狂放肆,道:“自然在办,你急什么?长城不是一日修成的,等了一千年了,还在乎这些时日吗?”
少年对于男子的这般态度极是不满,自进入冥楼就没有任何变化的脸庞上竟然染上了愤怒的火焰,眼睛直直的瞪着男子,透过楼层的间隔,看着男子邪肆不羁的眸子,语气中也带上了浓浓的戾气,道:“注意你的态度!”
男子猛然间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好不畅快,真真是酣畅淋漓,却又似乎苦从中来,多嘲多讽···
然而,笑着笑着,男子忽然弯下了腰,倒在了地上,蜷缩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着,颤抖着,却笑声却依旧继续着···
只是,这笑,比起哭声,更哀戚!
只需听一下,便已觉苦如黄连入口,却是有苦难言,心肺似乎尽数被浸在苦水之中,早已被浸了个透彻!
渐渐地,那笑声越来越小,呻|吟声被压抑着,却还是忍不住的溢出来···
那痛,当是蚀骨蚀心···
少年看着蜷缩在地上挣扎着的人,眼中的怒火消散,有些酣畅淋漓的痛快,有些幸灾乐祸的得意,道:“感觉如何?”
男子依旧抽搐着,颤抖着,没有说一个字,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不屑于回答···
少年似乎对于他这副样子很是满意,笑意深了些,有些邪气,很冷,然而,语气更冷,道:“记住教训,就能少经历几回!”
说完,少年身影一闪,消失在九层楼的乾宫里···
片刻后,一楼里一缕阳光洒下,转瞬又消失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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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疼痛,男子的身体渐渐停止了抽搐,平躺在地面上,仰头看着顶楼,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乾宫阳君之位···
忽然,他大笑起来,笑得眼角聚集起泪水,没入鬓发,却依旧不停止···
是了,他又何必如此,找这些不痛快?
他若真的清高,真的潇洒不羁,又何必受今日这般屈辱?
说到底,他不想死!他怕死!
人死了,就是一座枯骨,什么都没有了···
他怕!他不想死!所以,他苟延残喘!所以,他该听话一些,以少受些折磨···
这样,才对···
可他,他偏又做不到如此,看着他,他便忍不住···
果然,人终究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