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小亭的景宁虽是说下了那般的话,却是忍不住的想要再去看一看姐姐。
她心中亦是知道的:这一别,怕就是今生永别,再不能相见……
只是,她却未进屋子,隔着窗子看着屋子里一身红妆的女子。
很美,姐姐肤色很是白皙,由红色衬着,更显肌肤赛雪,容颜更为娇俏。
梳头已经结束,淑太妃自然也不能再呆在这里。
毕竟,说白了,她即使位列四妃,也依旧只是清帝的妾室,景月出嫁一事本该是由太后来操持才对,能让她为景月梳发盘头已经是恩典,又哪里敢求更多呢?
景月妆已成,时辰也将到,该是送她离京的时候了……
景月淡淡下令道:“都出去吧。”
只是屋子里一众的喜娘婆子却是站着没有动,面面相觑一番后就各自低着头。
景月对于她们这般举动也未曾生气,只淡淡说道:“无事,都出去吧,我若是不愿嫁,又岂会穿上着喜服?”
一众喜娘婆子也不再站着,悄没声的退了出去。
景月站起身来,缓步走在这个她住了十多年的屋子里。
白色的床帐柔和色,透着温暖,榻上的锦被收拾的极为整齐,绣着鸳鸯的盖头叠的四四方方放在软枕旁。
她的手指轻轻的拂过每一样东西……
桌上绘着青花的瓷杯,壶里尚温的茶水……
执壶倒一杯清茶,置于鼻翼间轻嗅,淡淡的茶香还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陈设在屋子里的各种珍品,她一件一件的抚过……
手指停在一个极精美的锦盒上,抬指打开盒子,里面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色泽莹润饱满,可说是其中极品。
这是她满周岁时,清帝赐予她的……
父爱的唯一证明……
架子上的书摆的很满,很整齐,看得出是被人极爱惜的。
她抬着手臂从架子最高的地方取下一卷用绳扎着的纸卷,展开,里面的画说不上好看,甚至连笔法都看不出,凌乱的画着两个小人,隐约可以辨认出是两个女孩儿……
一张张的看完,她又将纸卷重新卷好,以绳系之,放回到架子的最高处,任由时间的尘土去覆盖它……
衣橱里,一件件衣服理得很整齐,她随意的坐在地上,从衣橱的最底层取出一个包袱,解开,里面是些小孩子的肚兜和小衣小裤,虽然看起来有些年份了,却还是崭新的,绣着的花歪歪扭扭,针脚也是不整齐的,怕是给孩子穿也是会划破孩子娇嫩的肌肤……
将这些小小的衣物紧紧抱入怀里,她眼中微微有些湿气……
许久,她又将它们重新归置回去,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一圈转过,屋子里每一样东西都带着她生活的气息,都记着她生活的印记,都存在在她的记忆里……
坐于书桌前,执笔落书,笔下的字有着女儿家的温婉秀气。
将手中的笔放回笔搁之上,景月站起身来向着门外走去,不曾再回头再看一眼,鸳鸯的盖头被她遗忘在了床榻上……
门开门闭,屋子里顿时凉了,直冷了人心,没一丝的温情可寻……
书桌上,墨迹未干,一行字:別矣,吾鄉長安。(别矣,吾乡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