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看看她异常反应的李青黄有些不大的失望。
可是在狗爷或者暧昧或者猥琐的目光和轻推下,总算是进了门。
但是这饭菜就全然不同。
李青黄奔波一天,不是没想过买些小吃填肚子,但是仰天潇洒出门去,怀中没有一文钱
也真是饿了。
不过再尝了之后,才觉得真是对得起自己空出来的肚子。
吴地独有的大米,略狭长,煮后润白如珠,糯糯味甜。
加了蜂蜜红椒末老陈醋的小黄瓜,一盘用骨老汤清炒的笋,莲藕煲汤清清近乎无味。
小茴和茱萸坐在偏位,留下桌上两的主位,一个小几桌被四人围住,很有人气烟火。
茱萸捧着青瓷小碗,埋头喝粥,没长开的小脸从李青黄的角度能看到一角。孩子气的很
小茴则时不时的小吃一口,然后给这丫头夹起来一筷子菜送进碗里。
吴姑娘吃起饭来,不是那种小女子的秀气
筷子随着一抹白皙如雪的皓腕转动频繁。一口口吃的优雅干净利落。
因为是居家的宽大白衣,抬起手臂间,袖子落下,一段白锦缎的小臂,时不时抬手整理额边乱发。让李青黄炫目
不说这一桌简单颇为味妙。就是白色干米饭,就着眼前美人,一个汉子也能多吃三四两
所以李青黄已经把那个不大但是很深的和碗同色小瓮吃的所剩不多。
许是他盛粥太频繁,就连恭谨礼数周到的小茴都愣愣诧异。第七,八碗了?反正她是记不得,不过毕竟是天生或者习惯的谨慎脾气。还是有些小心翼翼的和李青黄说话
“少爷......您身子刚好,脾胃本就虚弱,所以受纳消食也并不太好,进食还是适当些。”
话只到这里,小茴就止住,因为李青黄尴尬的看了她一眼。讪讪的笑了下,放下那个准备再盛一碗白粥的小碗。
埋头如小仓鼠一样喝粥的茱萸,下意识的语气古怪接了一句
“我们少爷哪里懂得什么脾气虚弱,消食不利,那是读圣贤文章的大秀才大才子,咋么可能在乎老祖宗留下的野狐禅。”
十三岁到今日二十岁,八年乡试不中。即便搁在任何一个落第秀才身上,也是忧愁到无可对人言的羞耻伤疤。小茴心里忐忑,踩了一下这丫头桌下的绣鞋。
吴秀柯灵活下落的筷子终于停下。那野狐禅三个字,无论有意无意,都不好听呀。
茱萸似乎也察觉到气氛不对,低头吐了吐舌头不敢言语。
至于那个引起话头的李青黄,则似乎丝毫没有半点一星当事人的觉悟,提起刚刚放下的筷子,夹了一筷子头笋丝,就往吴袖柯碗里放去。
不同于今日白日那门口羚羊挂角的屈指在她脸上一弹,这一次吴姑娘很是灵敏的将碗移开,李青黄也没有厚着脸皮非要她吃的意思。
苍白骨骼分明的手掌在空中滞留一瞬间,筷子头一转,那笋丝就落尽埋头的茱萸碗里
“瘦的跟个小猴一样,多吃多吃。”李青黄说话间,想起那个胖的流油的孙猴子,不自觉轻声笑出声音,要是这孩子胖成那样,真是有趣。
那个不过十三岁的小女孩,抬头一瞪眼,马上就要翻脸掀桌子的意思,可是或许是她家仙人一样的姑娘在面前,到底是不敢放肆分毫。只好气鼓鼓的用筷子狠狠的拨弄那笋丝
仿佛要把那人分尸一样。可是偷偷抬头,只能看见那人温和的笑意,实在可恶
老人死后,破天荒的一次聚集家人的晚饭,就这样又沉默下来。
不过就连这个孩子气的茱萸都注意到,气氛并不如刚刚那样沉寂。
而且在这沉默之中,才更加能隐约听到屋外那些老人的声音。
“那家伙,你磨出来的可是细粉啊,没比的。”
“鳜鱼不错...多久没吃了。”
“嗨,要说厉害还得是他的炙工,青郡几个比得上的。”
“这烧刀子还是这味道.....”
“老六这话就不地道,谁不知道你当初在三百根混在一起的人参中硬生生挑出三个年份不够的,真真是百里挑一。”
“走一个。”
“这话怎说的,我们这群药工,哪里能和你这名医比,那骨伤手段,谁不服啊.....”
都是有着传奇的老人家啊,肆意的说着,在渡过了他们最最意气风发时光的李家。
李青黄轻轻笑笑:“我出去看看......”
然后就起身拿了一截小黄瓜扔进嘴里,向外走,没多久,小茴她们就听见一阵轰然喝彩
很吵,很吵。还有筷子打碗声。茱萸不由得抱怨
“不知道姑娘口味一贯是清淡啊,肯定是馋外面的酒肉了....真是个落魄遭瘟的......”
这个孩子不带恶意的方言咒骂絮絮不停,很有些童稚声。
吴袖柯听着听着,拿过筷子,轻轻敲在青瓷碗边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悦耳声声。
觉得略有解气,然后唇齿轻动,咽下碗底白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