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卖的二十几个举人,任凭怎么摇尾乞怜,都不曾在天子眼中。
真是痴傻到可怜。
至于眼前这个把腰杆挺的很直的老人,在魏无羁看来其实更加是可有可无的。但是装孙子是个技术活,平日在他们面前练练,也是必要的功课。
所以在魏三看来这笑容和煦带着点局促把他扶到软椅上坐下的东家,真是很让他感觉到有些暖的安慰和更加的愧怍。
但是看那很有些俊秀的东家在那里丝毫没在意那天官卖的事情,所以放心之下也就唠叨几分。
讲的自然都是当年和那李家老东家纵横药行的光辉事情。能讲这些事情的人不多了,所以魏三一时忘乎所以的有些满面通红。
“当年,我可还是个捕蛇到这贩卖的小蛇贩子。东家,我和您说啊,那时候真是没有现在的年节好啊,课税赋役之繁重,真是难啊。”
那个时候啊,没本事去抓大白花五步蛇蝮蛇,就是爱在那草棵子里找那青色草蛇,那蛇钩蛇网,捉着提着打死,却又不敢破了品相,本就是不值钱的东西......”
魏无羁颇有几分恭敬的听着,魏三爷是吴地老嗓子的腔调,带着点湘南郡的老乡音,反正这唠叨不比茶馆老赶场的来的难听。
“那次啊,刚到这里,去了那周记药庄,那个时候还是老周头的老爹执掌他家的生意。哎呀,那时候的柜上人可是凶啊,拎着我的青蛇就往外面扔啊,落了一地。也没人愿意替我说句话。
反倒是那个掌柜的一脸的嫌弃,什么他周家的药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从来也用不着这样的次品啥的,反正真是义正言辞,当时我一个小人物,还不是讪讪陪着笑脸。正低头想回去
就看见一个儒雅的男的,看那气派就是不一般啊,居然就低头弯腰,一条条的把那青蛇都捡起来扔进袖子。
告诉我说,他正好有个方子要用,有多少他都买了。”
魏三的脸上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神采飞扬
“得嘞,真牛,您是没看到,那周家的掌柜,看到老东家的样子,那叫一恭敬,那叫一孙子。”
魏三爷是说的痛快,直拍大腿,魏无羁客气的给这老前辈倒了杯茶
“是吗,那是厉害。”
丝毫不顾那老人在他面前念旧念的名目张胆。这让人老的魏三爷高看一眼。
“所以有些时候也想啊,啥时候我魏三也能就这么飞扬跋扈的爷们一回,所以人老了老了,良心都被狗吃了,那是不折手段啊。
那好好的蕲蛇,是我亲自授意拿主意做的假,就是用那蕲蛇皮,用最细密的针脚缝在青色草蛇的肉上。晾干之后就当那蕲蛇分给各个药行啊。”
“所以今天豁出去这老命不要,随你东家发落,为了向上爬,我不要了良心,可是到了要死的年岁,不能够哉没了爷们气概。”
那老人絮絮自责,魏无羁坐在那里没有安慰的意思,也没有斥责的举动,就那么看着。
然后淡淡说了句:“这是我拿的主意,想要大利润,就要有大风险,魏无羁若是个输不起爬不起来的,也就活不到今天了,不过就是被那人拿了个短处而已,
大不了这一批假药都烧了就是,既然是作假,反倒庆幸,若真的是真药,还真是微微肉疼。”
说话间从一旁的书堆里拿出一本《南赵杂史》翻到《阉宦传》细细读着,专心致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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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三低头不语告辞,走在路上,
他永远不会知道,那老人几百页日记中为了他这个小人物,特意记下了
“魏氏云:吾祖死于是,吾父死于是,今吾为之十二年,几死者数矣。”
言之貌若甚戚者。余悲之,且曰:“若毒之乎?余将告于莅事者,更若役,复若赋,则如何?”
魏氏大戚,汪然出涕,曰:“君将哀而生之乎?则吾斯役之不幸,未若复吾赋不幸之甚也。”
只是依旧想起那一日那个布衣郎中笑容安详。
满袖青蛇纠缠,宛如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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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李家宅院,吴姑娘趁着四下无人,做坏事一样偷偷在书稿中写下《白蛇传》三字,想了想心绪不明的突然一触,又在其旁边补写
奠青蛇三字。然后字体如若青蛇走纸上,满是空灵气的,足以让任何大家赞叹。直到那一纸满了,一百零八字,卷了扔进袖中。
诡谲一笑,自成潇洒。
PS:今天状态不好,明天的《红石生烟》会把想写的写了,这一段就当是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