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跟班悻悻地看了我一眼,摇头叹气,迟疑地说,“凌小姐,你就别问了,对你来说不知道是好事儿,往后你能躲就躲吧,少爷拿他们俩没办法,但对付你是绰绰有余的,你要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最好是换一家工作吧-------”
刘璋不是挺嚣张的么?怎么对乔江林和陆岩就束手无策了?我记得一年半前刘璋面对乔江林还信誓旦旦的要整死他,这回怎么蔫了?没等我多问,小跟班跟我说再见,然后拿着车钥匙开走了刘璋的保时捷,没一会儿便消失在夜色里。
这会儿是一月中旬,北城的冬天已经进入热烈的状态,白天下了雪,堆积在地面上成了冰,下午上班前保安用铁铲铲掉了不少,可这会儿又凝结了冰块,被来来往往的人踩得结结实实。
我穿着皮靴子小心翼翼地走在冰面上,因为鞋底不防滑,我已经在这边摔了好几次,为了踩得结实些,我故意在书包里放了个保温壶,负重地走路,心也踏实了许多。
可人在冰面上走,越是小心翼翼,越是容易摔倒,这不,还没走到马路边上,我已经摔了个狗吃屎,下巴咯在冰面上,砰的一下子上下齿关砸到一起,快疼死我了。手套也站在冰上,稍稍一用力,毛线纤维乱飞,我撑着起身坐在冰面上,门口的保安张平小跑上来抓着我胳膊将我从地上扶起来,调侃地说,“小寒姐,你们又摔了?你说说,这个月你都摔第几次了!”
我屁股疼得要命,猫着腰站着,恍然的一瞬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等我抬眼细看时,却鬼影子都没见着,我拍着身上的脏东西,对保安说,“都怪老板太抠门,铺个防滑地毯都舍不得,我明儿得上医院检查看看,要是骨头摔裂了,找经理算工伤去!”
张平笑我说,“走吧姐,我给你叫辆车去,这大晚上的,你就别走路回去了,雪天路滑。”
“想走也走不动了,屁股疼------”我撇嘴说。
后来张平帮我喊了辆出租车送我回家。在那群保安里,我跟张平熟一些,大约是念着他年纪小又有礼貌的缘故,平常有客人叫车的事儿都交给他,多少拿些小费。他愣头愣脑的,算不上聪明,但十分有眼力见,也不像其他保安一样,不管眼里心里都对小姐们鄙夷又嘲讽,时不时开些流氓粗俗的玩笑。
一月份的北城已经进入隆冬,路上又飘起雪花来,梨花似的轻舞飞扬,真是好看极了,我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雪,不由地赞叹,真美。
我来北城快三年,第一次有心情去看雪。
看着看着,心情也好起来,脑海中闪过包间里乔江林刚硬的侧脸,失声笑了笑,我很满意自己今晚的表现,至少,还算镇定。
半年前的夜晚,他失约于我,我并没有伤心失落太久,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感伤惆怅的事儿是衣食无忧的人才有的闲情逸致,我的生活里,从来都是匆忙又凌乱,一步一步将我赶入生存挣扎的漩涡中,被一摊子烂事儿搅得昏天暗地,很快,很快我就忘了乔江林。
十五分钟后,车子停在小区门口,付了车资后我扶着腰下车,望了眼小区里稀稀拉拉的灯火,再累再疲倦,也觉得舒坦了。
三个月前我跟小姐窝里的一女的撕破脸干了一架,实在是受不了她每天跟不同的人撩骚装叉,又加上于姐对我照拂有加,多少让人羡慕嫉妒,我很不喜欢一群女人一天到晚叽歪三五成群背后嚼舌头的感觉,所以一个人搬了出来,找到了现在的小区,不过,是个六个人合租一套房。
这边的房子都是拆迁安置房,房主把套房拆开了隔成小单间,出租给附近打工的异乡人,一个月两三百块,倒是负担得起。
小区治安不算好好,且物业太差,路灯从我搬进来那天就是坏的,根本没人修。所以每天我都带着手电,靠着手电惨白又微弱的光找到回家的路。
其实这条路我早就走熟悉了,但好像习惯了,一定要点亮灯才能安心踏出每一步。地上有积雪,我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屁股隐隐作痛,我忍不住骂了句艹,然后我听见身后有脚步声,重重的,又小心翼翼的,我停下来,那人也停下来,我继续走,那人也继续走。皮鞋踏在冰面上吱吱响,在我耳边萦绕着。
这种感觉对于一个独身女子来说,其实是很可怕的,我这人属于自我保护感很强烈的那种,我忽然停下来,把手电往后晃了晃,但没一个人影,天上还飘着雪花,小区里绿化带种植的腊梅这会儿还没开败,散着幽幽的香味。要是看到人我还没那么慌,可分明听见了脚步声,回头去没看到人,不慌才怪。
雪花飞在手电白光里,有点零落的美。
我紧了紧胳膊,不由地吞了口唾沫,冷静地回过身来,确认了背后一定有人跟着我。年关将近,午夜前几天在告示栏贴了警告,小心财物和入室盗窃,我心想他妈的不会运气这么背吧?遇上抢劫的了?
再怎么说我凌寒也是貌美如花的妙龄少女,要是来个-------咦,想什么呢。
我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进,背后那阵脚步声也接连响起来,我猛地回过头,然后人影又没了!
我真的慌了!
这大半夜的,喊破嗓子都没人搭理我,门口又没有保安,能靠的只有我自己了。
我默不作声地转身,粗重的脚步声随后响起,我换了只手拿手电,把双肩包放到面前来假装找钥匙,一面往前走,一面握着包里的西瓜刀,快步往单元楼走去。
这边的单元楼和所有普通的单元楼一样,一层的楼道口放着几辆自行车和电动车,刚好有一条缝隙足够我躲进去,来不及多想,我趁后面的人没跟上来,快速溜进了那条缝隙里,蹲在一辆自行车后面,午夜天色很暗,加上楼道里没有应急灯或者楼灯,漆黑的一片,我躲在自行车后面,根本不易察觉。
没一分钟,粗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穿的是皮鞋,踏在水泥地上有不同于其他鞋子的声音,来人很高,大约有一米八,身材魁梧,站在漆黑的夜里更显得黑漆漆的,有些魑魅魍魉的感觉,他没有犹豫,直接踏上了楼梯,但刻意压制了脚步声,像是怕被人发现------
可待我仔细一听,更像是-------更像是在寻找我的脚步声!
然后他走了几步就没动了,顿了顿,脚步开始变得迟疑,缓慢。
我蹲在自行车后面,双腿有点发软,握着西瓜刀的手心里全是汗水,也顾不上屁股疼,我脑子快速飞转接下来该怎么做。要是现在上楼回家,根本不行,人就在楼道上等着我,要是跑出去,我往哪儿跑?他发现了还不得追上来?我屁股疼,扯着大腿,根本跑不了多远,要是被抓住了先奸后杀------妈蛋,那我不是亏大了?
然后我决定就这么蹲着,蹲在自行车后面,那人找不到我必然会离开的,除非他也一直蹲守着不走。但这个可能对于一个抢劫犯来说,不太科学。
果真,没一会儿那人就放弃了,脚步声开始往下,越来越重,没了一开始的小心翼翼,踏下的每一步都重重的,我竟然有种他很失落的感觉。
妈的,目标失踪了当然失落了,我真傻。
然而就在这时,千不该万不该,我电话响了。杀千刀的手机这时候唱起歌来,那是我大出血在二手店里买的步步高翻盖,当时最流行的一款,乔妹的广告做得太勾引人,可我舍不得钱,恰巧在二手店里看到,花五百块买的。
亏得老子平时爱护它像捧着个宝贝似的,竟然在这时候唱歌!我捂都来不及!
而就在此时,脚步声也停止了,踢踏的一声手,空气忽然静止了。
我来不及想别的,三十六计跑为上。我猛地站起身来,却忘了楼道的高度需要猫着腰,结果一下子装上了壁顶,疼得我两眼冒金星,可这会儿要死了也只能忍着,我用力推到了面前的自行车摔倒在台阶下,慌忙地踩在轮子上往单元楼外跑,手里的西瓜刀紧紧拽着,汗涔涔的。
那人很快追上来,旋风似的黑影,我只有跑啊,努力地跑,然后我手机丢了,就在我犹豫要不要回去捡的时候,人追上来了。他背对着楼房站立,对我来说就是一道黑压压的影子,看不清面孔,只觉得这个人真高,当时我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要是干架,我他妈肯定输。
我心一横,破手机不要了!再也不要买步步高!
我转身赶紧跑,像匹脱缰的野马,疯狂地逃命,但是我屁股好痛,偏偏在这时候扯着大腿的筋脉,步子迈不开,我豁出去了飞奔,但那人腿真长,三两下就追上来抓着我胳膊,我心想,逃不掉那就同归于尽好了,姑奶奶也不是吃素的,他抓着我胳膊的瞬间我猛地转身且往后退了一步,闪躲开他的禁锢,我不停地挥舞着手里的西瓜刀,好像有一刀挥出去割到什么地方,那人呻、吟了下,杵在原地看我。
我威胁地说,“你今天找错对象了,我没钱!就一把刀,你敢往前一步我刀子不长眼别怪我!”
黑压压的一团影子杵在我面前一两米的地方,低着头,捂着胳膊,好像胳膊受伤了。
我趁那时赶紧跑,结果那不要命的抢劫犯竟然追上来,我只好不客气地挥刀,他也不怕了,抓着我胳膊,像是练过功夫那样,三两下把我刀子摔在地上,我俩扑腾着,结果双双跌进了花坛里,且是我倒在他身上,倒下去的时候,他还护住了我!死死抱着我肩膀,我扑到他胸口,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股味道飘在风雪里,和腊梅的余香相互勾引,有点醉人。
那一刻,我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妈的,他脑子有毛病。
我感觉身下有个东西顶着我,伸手去摸,原来是我的手电,我气呼呼地拧开手电,照在我身下人的脸上,呵呵,还真是他。
手电的光虽然微弱,但照在人眼睛上也受不了,白光下雪花一片片飘,落在他头发上,脸上。他用手挡着眼睛,只剩下两只鼻孔和嘴巴,不悦地命令我说,“拿开,晃眼睛。”
我冷哼说,“没想到乔老板癖好还听挺特别的,喜欢跟踪人扮演抢劫犯啊。”我收了手电,撑着手从他身上起来,可他一把拉住我,猛地把我拉回他胸口,然后冰冷的手指扯我脸蛋说,“自己智商低,还怪别人?”
“我智商低?试问像你这样一声不吭地跟在人身后还躲躲闪闪的,不是抢劫犯是什么?”我猛地拍开他的手,补充说,“哦,还可能是强奸犯。”
“你未免太自信。”乔江林冷哼说,“抢你什么?你包里的刀?还是你包里不到五百块的现金?”
“别忘了我还有美貌。”我轻哼说。
漆黑的夜色里,即使近距离,我也不太看得清乔江林的面孔,只觉得他眼睛好亮,像星星,一闪一闪的,全是亮光。
乔江林嘁了声,冷冷说,“起来,地上冷。”
我白他一眼,虽然他看不到,“你搞清楚了,现在是你抱着我不放!”
身下的人身躯愣了愣,旋即放开我的胳膊,我不屑地说,“毛病。”
然后我撑着他胸口起来,他吱了声,大约是我撑得他有点疼,我屁股痛啊,刚摔下来腰也闪了下,然后我就起不来了,又倒在他胸口,他不耐烦地问我,“干什么?”
我摸着腰说,“完了,起不来了,腰有点疼。”
“凌寒你别装,赶紧起来。”
我有点火了,不高兴地说,“我真腰疼动不了,要不你把我扔一边去自己起来!”
黑暗中我感觉乔江林瞪了我一眼,因为他眼睛散发的光闪了闪,他顿了两秒,微微一声叹气后,一手撑着冰冷的地面,一手扶着我的后背从地上坐起来。
就那一瞬,我感觉被我冻结了的某些东西,又在跳跃,不安,等着冲破心底的枷锁跳出来。不过很快我就冷静了,把那抹不安的想法压制下去,因为一片雪掉进衣领里,瞬间融化了,冷得我浑身鸡皮疙瘩。
等我俩都站起身来,乔江林嫌弃地拍着身上的衣服,等他拍完才发现我已经捡起地上的西瓜刀,拿刀对着他说,“乔江林,你为什么跟着我?”
“凌寒你脑子是不是有病?”乔江林声音有点低沉,语气里带着无语和数落,“白痴!”
“我白痴你毛病刚好-------”其实我想说刚好凑一对,但反应过来,我及时刹车了,我说,“跟着我干嘛?还躲躲闪闪的,害我以为是抢劫犯。”
乔江林冷哼一声,旋即脱下身上的大衣,抖了两下子朝我走来,我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你想干嘛!”
“在这里?”他冷哼说,“没兴趣。”
我拧着眉头思量他的前言不搭后语,忽然反应过来,我骂他说,“艹,你个老流氓!”
然后乔江林就笑了,走上前来把我手里的刀拿走,一本正经地把他大衣披在我身上,严肃地说,“凌寒我警告你好好说话。”
那大衣是毛呢的,还沾着他的体温,以及他身上的那股清冽的薄荷味,那味道在鼻尖萦绕,和纷飞的雪花跟肆意的寒风混在一起,让人不禁颤了颤。
我愣了,忽然手足无措。
这时两三米外的路灯忽然亮起来,猝不及防地亮起来,乔江林带着贱笑的刚毅的面孔一下子跌进我眼里,我忽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他朝我挑了挑眉头,有点得意的意思,然后抢过我手里的双肩包,把西瓜刀和手电筒扔进包里之前,看着那把明晃晃的西瓜刀冷笑了声。
“你的口味还真独特,一天到晚背着把西瓜刀,哪个女孩子跟你一样?”他拉着书包拉链,顺便抬眸嘲笑我一番。
飞雪在落在他肩上,他头发上,他深色的西装上。背后还有一片茫茫的雪,锲而不舍地飘着,把我眼睛都朦胧了,然后一片雪落在我睫毛上,我立即伸手抹掉了。
“找我有事?”我迎着他眼睛,双脚开始打颤,我悄悄把手塞进荷包里,握成了拳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要回家睡觉。”
乔江林淡淡一笑,就问我,“没事儿就不能找你?”
然后我愣了。
他笑着一步跨上前来,自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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