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飞快的发了条短息,心急如焚。
好在过了会儿,电话响起来,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季天雷”三个大字,小草长舒了口气。
接完电话,小草先让一干人回去休息,老刘看出她的为难,倒也没有逼问,只是语重心长的对她说:“丫头,谁都有过去,好与不好都得自个儿扛着。别人能帮一时,帮不了一辈子。我是粗人,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你自己好好捉摸吧!”
人渐渐走光,场馆重新冷清起来。
小草安静的坐在拳击台上,地上散落着护具,她俯身拾起一个手套站起来,红色的皮革上有长期使用的污渍,带在手上,像个丑陋的面包。
她走到一旁的训练区,挥出去一拳打在沙袋上,被反弹开,手有些发麻。她使劲又打去,沙袋荡开狠狠撞回在身上,她没有闪躲开,于是苦笑了一下。
生活就像这个沙袋,你不去打它,它不会平白无故的还击你。可是当你有必须出手的理由,又怎么能顾忌报应会回到身上?
她很清楚,如果她能选择做个好人,就不会去做坏人。谁都不想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可是她有选择吗?
她有。她可以选择不背负沉重的包袱,独自一个人开始新的生活。
她不是没起过一走了之的念头。丢下奶奶,去另一个城市开始新的生活,对她而言是一种解脱。父亲就是这样丢下她的。
狠狠心没什么做不到的,况且奶奶现在压根不记得她,不认得她……
为什么狠不下心?也许正因为她和奶奶都被亲人抛弃过。小草清楚地记得,当初没有奶奶,就没有今天活生生的自己;现在,没有自己,奶奶又能依靠谁活下去?
她有大把的青春,奶奶却风烛残年,看一眼少一眼,撑一天是一天,离开就是永诀。
馆长老刘说的话再清楚不过,她不怪他,谁都有自保的本能,无端被牵连到别人的是非中,并不是好事。这个世界没有多余的同情,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而季天雷,她没有立场让他如此付出,她周围是泥泞的深潭,她知道雷子伸手想要将她拉出来,然而,她惹的事背的债,不是他能应付的,她若把他当成救命稻草紧紧抓,最后他会跟她一起沉下去。
她心里已经拿定主意。
季天雷进来的时候,看见小草正在整理护具,地板明显拖过,水涔涔的,走前凌乱的场地被收拾的干净整齐。
“别整了,明天学员一来又会搞乱的。”他走近,带着外面一股凉气,额头上却有细密的汗珠,显然一路赶的急。
小草好笑的看看他,递了条毛巾过去,“照你说的,今天吃过饭,明天就不用吃了,多好!”
他接过擦了下脸,捏在手中打着转,小草很想他开门见山,哪怕数落追问痛骂都好,是她让人担心受怕,活该如此。然而他却不问也不骂,从兜里掏出个东西抛给她。
她接住一看,是个手机,老款式的诺基亚,七八成新的样子。
“没手机确实不方便,你知道小郭吧?就老和我一起玩的那个瘦子,他最近捣腾二手货,什么都有,我打听消息时顺手拿了个,也不值钱。万一有什么事情,你按一号键,我就能立马出现!”
他笑嘻嘻的说,两道浓浓的眉毛下一双眼睛晶亮,泛起柔柔的涟漪,眯得弯弯,像夜空里皎洁的弦月。学着电视里超人的姿势,将胳膊抬的老高。
“拯救地球!拯救美女!”
本是很搞笑的画面,小草却觉得鼻子酸酸的。可能,江水灌太多了。
“今天是我沉不住气。你也知道,我脾气一向急躁。”他挠挠头,像自责又像解释。
“我回家时看到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在附近转悠,听见他向小商店的吴嫂打听你来着。晚上打电话,刘师傅又说一直没看见你,我就急了……”
“雷子哥。”小草打断他的话。
“嗯?”
她掏出钱递过去,粉红色的一叠,他没有接,只低头凝视她。
她一身崭新的衣服,看上去合身又清爽。上面的刺绣品牌标志他认得,前几个月,小郭泡妞送人家生日礼物,趁着打折,买了这家店里的t恤,极其普通的款式,标价上千。
一件穿一季就不流行的衣服,是三克黄金的价格。
她的手伸在半空,见他不接,只好将钱塞进他口袋。
“雷子哥,你看到的那个家伙,不是刘达的人。我从前告诉过你吧?我爸抛下我去外面赚钱,现在有钱回来找我了,你看,我穿的新衣服就是他买的!”
她眼睛一眨,谎话随便能掰出好几条,衔接、转折顺畅的比真话还有逻辑。
他不会知道,我说的话,全部都是谎言,安小草心里想。就这样欺骗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你不会良心不安吗?小草手在背后握紧,不会。如果说真话让人受伤,还不如用谎言去守护。
“我要搬去和我爸一起住了,拳馆这里太冷太小。”她装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欠你的钱现在还清了。雷子哥,谢谢这些天你的照顾。”小草将手机还给他。
“我不喜欢这款的,我爸会给我买个新的,触摸屏的那种,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她不会打电话,她不会再见他。
正因为如此,她才不留这个快捷1号键。
她不能去依赖他,她的过去,只会让超人和怪兽搏斗。可是,怪兽却不是一拳就能打倒,那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