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耍得炉火纯青,这德妃的心智跟宋皇后一比简直幼稚可爱,宋皇后一见事不可为,立刻要请命代为相请,保全了皇上颜面不说,就算毒手圣医治好了太后,她这个正宫皇后不惜纡尊降贵,去请一个平民大夫,也是立了大功,还能分一杯羹.
君湛亥既已决定,便放下了面子,变得轻松下来,”不必了,皇后一心为朕,朕心中很是明白.”
君湛亥也是雷厉风行之人,等到车驾备齐,便立刻和淑妃一起起驾出宫去大学士府.
大学士白郅节,为人正直风雅,多次劝诫皇上行仁政,在朝中很有威望,他的大学士府却并不奢华,五进的宅子中规中矩,陈设并不华丽,而是古朴盎然,透着淡淡的书墨香,是真正的书香世家.
闻听皇上驾到,白郅节大为惊讶,连忙中门大开,整束衣冠迎了出来,倒头就拜,”微臣拜见皇上,淑妃娘娘.不知圣驾亲临,未曾远迎,皇上恕罪.”
君湛亥对这位纯臣很是和颜悦色,朗声笑着虚扶一把,”白爱卿快快请起,朕并未事先知会,你又如何得知?况且朕是微服,也不必太过隆重.”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白郅节穿着在家中的竹叶青滚边暗纹锦袍,头上束发的白玉簪都歪了,很是满意,这代表对方当真不知他会前来,这就表示淑妃并未与家中有任何见不得人的联络,这也是他对淑妃和白郅节格外器重信任的原因,要知道,身为帝王,是最忌讳后妃与朝臣结党营私的.
白郅节将君湛亥和淑妃迎了进去,一路上便不失恭敬地问道:”皇上为何突然来微臣的寒舍?可是有吩咐要微臣去办?”
君湛亥知道他是个耿直的人,从不虚言谄媚,于是也不介意,直截了当地道:”你也知道太后凤体违和,先前诊治的叶天韫徒有其表,太后今日突然恶化,听淑妃说那位大名鼎鼎的毒手圣医如今就在府上,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白郅节微微皱眉,谨慎地道:”不敢瞒皇上,舍弟有位朋友,正好在舍下做客,至于是不是毒手圣医,微臣还当真不知.”
君湛亥点点头,”无妨,且带我们去吧,朕要亲自请他为太后诊病.”
白郅节感动莫名,”皇上当真仁孝,足以感动天下.”这记高帽子恰如其分,拍得不露痕迹,十分贴切,君湛亥也很得意,他决定亲自相请,未必没有这样的用意,而从不喜欢虚言矫饰的白郅节口中说出,也就来得分外真切.
君湛亥第一眼看见毒手圣医,便十分意外与震惊,他满以为这样名满天下的神医应该是年过花甲至少也是中年,可他眼前独坐在竹林凉亭中盘膝烹茶的人却很年轻,不会超过三十岁,甚至更年轻.
一袭白衣胜雪,面容俊美却薄唇凤眼,神色冷淡中透着寂寥,如神仙中人不食人间烟火,又如冰山寒气凛冽生人勿近,贵气十足,竟是十分出色的年轻公子.他此刻抬腕洗茶,冲杯,姿势优美如行云流水,透着优雅,赏心悦目地如美好画卷,令人舍不得移开双目.
白郅节不是第一次看见他,却每次都打从心眼中觉得震惊,他是此间主人,自是要当先开口的,稳了稳心神,便呵呵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木公子,不知可否讨杯茶喝?”
说着已与君湛亥迈入凉亭,那人抬起眼,唇角弯了弯,便算是笑过了,声音也如他的人一般冷淡,”白大人,客气了.”
白郅节和君湛亥对视一眼,老实不客气地在那人对面的锦垫上盘膝坐下,笑道:”木公子怎么一人独自烹茶?舍弟去哪里了?竟怠慢了佳客,实在该罚.”
红泥小火炉上的壶沸了,那人执起壶,将滚烫的沸水冲入紫砂壶内,开水高冲,缓收,起壶,静置一会后再倾入摆在两人面前的天青色茶盏中,堪堪至三分之二处便收.
清亮的水线带着腾腾热气缓缓注入杯中,一股幽香透鼻的茶香迎面而来,带着炒板栗般的香甜馥郁,君湛亥端起茶盏小口细啜,入口微苦,稍一在唇齿间流转,便觉出丝丝清爽的醇香,咽下之后转为回甘,回味悠长.
君湛亥看那茶汤青碧清爽,毫不浑浊,讶然道:”这是去年的六安瓜片吧?茶是上等,却不是绝品,难为先生茶技了得,才能这般茶香悠然,入口甘醇.”
那人淡淡一笑,”不错,先生品茶之技亦是了得.”他说的十分自然,话里虽客气,却殊无恭敬畏惧之色,显是只当他是白郅节的友人.
君湛亥仔细观察,确定他的确不知自己的身份,心中对淑妃和白郅节更为满意,两人显然当真没有事先串联,也就是说今日在寿昌宫,淑妃突然出言的确只是偶然,而非事先安排.做皇帝做到如此多疑,也是叹一声孤家寡人,活得太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