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城里的长街短巷。
“你们赢不了这场战争。”
倏然之间,一个声音在萧满耳侧响起。
这声音幽幽的,意味深长,却也格外耐听,质地偏冷,似空山寒玉轻撞响。
萧满目光一凝,并非出于这声音有多好听,而是熟悉——是他曾两度在梦中听过的那个声音!
这一次,是真真实实出现在身旁。
他立时侧身,有个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屋脊的另一端,执黑伞,穿黑衣,银发飘散风中,像是染满月光,模样非常英俊,眼型狭长,眸是琥珀色,看来的目光专注又认真。
萧满和这人的眼神对上,心中凛然。萧满的境界是太清圣境,能够不引起他的注意、出现在他身旁,天下没几人能做到,这人却如此轻易。
境界之高,远在他之上。
他手在虚空里一握,抓出见红尘,通体漆黑的剑在夜色中一划,剑尖指向对方,问:“你是谁?”
“你不记得我了?”执黑伞的人一步一步走向萧满,先是挑了下眉,尔后舒展开,眸光低敛,轻叹道:“好吧,这是自然。我们多久没见了?是几百年,还是几千年?真是太久了,记不清。”
话语之间,这人走到萧满对面,和他手里的见红尘不过数尺之隔,缓慢一笑,抬起手来,掌心朝上,伸向萧满:“真是久违啊,我的——阿满。”
便是在这一瞬,在他口中“满”字落地一刻,萧满戴在左手腕间的佛珠,变得滚烫。
有什么东西自脑海深处浮现,像被唤醒一般,而唤醒之后,是一块石砸入平静水面,激起浪千层。萧满的眼一点点睁大,露出些许不可置信。
又不得不信,翻涌在心间的是一股奇怪感觉,若要用一个词去形容,当真是对面人口中的那声——“久违”。
阔别已久,终于重逢,继而愤慨汹涌,怒不可止。萧满手中剑锋一偏,盯着对面的人,道出几字:
“红焰帝幢王佛。”
剑意冰冷。对面的人不惧,迎着剑,又往前走了一步,道:“那是尊称,你的话,该叫我释天。”
这话等同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态度淡然随意。
萧满持剑未动,释天的境界太高,就算出全力,恐怕也伤不了、杀不掉,但萧满没放下剑。
风起了又停,月影摇晃又歇,两个人相对而立,却有三道影子,横在之间的,是萧满握在手上一刻不松的剑。
萧满不错目地看定对方,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可乘之机。既然这个人是红焰帝幢王佛,若是无法伤他、杀他,那至少也要将他困住、留下。
“从前如此,现在仍旧如此,阿满,我们之间,一定要刀剑相向?”释天的目光落到剑锋上,低声说道,语带感慨。
“我不记得和你有过什么从前。”虽然胸中升起诸多情绪,但萧满也只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声音很冷。
他就要有下一个动作,说时迟那时快,一剑自天外来,剑意浩浩,剑光明明,破长风,灼夜色,所向之处赫然是释天!
萧满疾退让路。
是谁出的这一剑,不言而喻。下一刹,晏无书掠至萧满身前,天地潮来离手,于虚空之中再落一道寒芒。
长剑直刺向前,以摧枯拉朽之势而去,剑气骇然凌厉。
释天面不改色,出了一掌。
天地潮来剑去势倏顿,但气劲澎湃奔涌,同掌风一撞,激起霹雳雷响,四野狂风呼啸,山石皆晃。
两道目光相接,一人凛冽,一人淡然。他们一人落剑,一人出掌,皆是深如黑夜的衣,银如霜雪的发。
有风过,翩然流转。
晏无书紧盯释天不放。
释天起落在风中的衣摆上有暗绣的莲纹,右手执的伞上所绘,亦是莲。晏无书心头浮现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而释天足尖轻点,飘然后退,一转目光看向萧满,道:“看来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阿满,我们过几日见。”
说完一笑,就着执伞的动作,于风中消失。
晏无书微微眯了下眼,召回悬空不落的天地潮来剑,盯了释天先前所在位置数息,回头对萧满道:“他……”
“他是红焰帝幢王佛。”萧满清楚晏无书要问什么说什么,直截了当地道。
“如何确定?”晏无书面色一变。
萧满垂手,佛珠向下滑落,那颗滚烫的珠子已回到了微凉温度。
他没有回答这话,因为无法回答,他认出红焰帝幢王佛,凭的是一种生来就有的本能。
可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