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营地中,各门各派组成的联军全部出动了。他眸光微动,往那连片的云舟上扫了一圈,继而视线收回,看向近处的十几人。
有男有女更有老者。
虽说曾答应过一人不伤老幼及女子,但若他们要杀他,便也无可奈何了。
“阿弥陀佛。”
又是一声佛号,忘念垂眼,双手合十,祭出法外金身!
灿金的佛光满遍夜空。
便是这一刹,高境界者的威压蔓延开,气氛陡然一滞,连风都止。散乱浮云定格,忘念对面,立在虚空中的众人被这等气势压迫得几乎站立不稳。
有孤山剑阵相助又如何?十数个太玄境又如何?孤山剑阵不过一介阵法,死物而已。至于这些人,在面对高出自身整整一个大境界的对手时,就算靠在一起背抵着背,也难站直身体。
更何谈出招——
孤山雪意峰。
容远在院中练剑,如往常那般先挥剑五百下,然后才开始练习剑法。山中秋风萧瑟,孤山上下,唯他一人的剑声。
曲寒星睡在屋中。
自那日沈意如将孤山上下所有弟子都带离后,天气更添几分冷,容远怕他着凉,在他身上盖了一条厚毯。
不过两三日,曲寒星整个人瘦了一圈,垂在身侧的手枯如柴。
他被一场梦紧抓扯住,至今不曾醒来。
梦里不知身在何方,更不知身是谁人之身,只晓得烈日炎炎,他行在路上,口渴万分。
“到底哪里有水?”曲寒星拖着语调念叨,太阳烤得他口干舌燥,头顶几乎要冒烟,语气自然奇差无比。
“这里又不是荒漠,为什么走了这么久,还是看不见一条河或者一个湖呢?”
一路行来道旁皆是郁郁葱葱,显然这些树木花草都不缺水,为何他就是寻不到水源呢?他的运气不至于差到如此地步吧?
曲寒星气得翻了个白眼,抬起头往四下张望,敞开嗓子喊:“喂,有没有人?”
他边走边喊,过了没多久,前方拐角转出来一个人。是个菜夫,扁担上挑着两大箩筐青菜。
“喂兄台,哪里有水啊?”曲寒星欣喜发问。
菜夫抬头,定眼瞧见曲寒星,立刻变了脸色,将肩上扁担一掀,拔腿就跑:“啊啊啊啊啊啊救命!”
“你听不懂我说话吗?我问你哪里有水!”曲寒星又气又怒又震惊:“你跑什么跑!我又不吃你,喊什么救命!”
“啊啊啊啊老虎!救命救命!老虎下山吃人了!”道上传来菜夫失措哭喊的声音,不过越来越远,想来是跑开了。
也是在这时,曲寒星才意识到一直以来,自己的视野都很低——他用的并非人身。
曲寒星觉得是他大意了,赶紧捏变身诀,不曾想口诀念完,视线没有升高,前爪仍是前爪,没有变成手。
自幼便学会的口诀竟失灵了!
他气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可坐了一会儿又怕自己吓着过路的人,灰溜溜起身,往林子里走。
“曲寒星,你给我站住!”一个极熟悉的声音在后方响起,听上去有些生气,“谁让你偷跑出来的!”
曲寒星闻声回头,发现喊他的人是莫钧天。这人不仅喊他,手上还拿了根绳,来到他身前,手法熟稔地把绳子往他脖子上一套,便给系上了。
曲寒星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气了个倒仰。他打算和莫钧天好好讲道理,孰料莫钧天一拉绳子,就把他带回一座院中。
小院青墙黑瓦,西面垂萝,东面种桃花,此外还有两个人。
一个穿深松绿衣衫,坐在那开得纷繁的桃花下,雕一块木头;一个穿黑衣,手撑一把同样颜色的伞,站在院墙后,抬头远眺天穹。
“小莫回来了。”听见院门开合,两人同时看来,穿黑衣那个笑得温和。
莫钧天点头,把曲寒星扯进院子里:“嗯,把这家伙也找回来了。”
“没想到这虎竟然越养越野,成日里想着往外面跑。”穿黑衣的摇头感叹。
穿深松绿衣衫的放下木头和刻刀,拂落身上渣屑,起身说道:“许是近些日子伙食不对,我去山里给他弄头羊。”
他抬脚便走。莫钧天又是一“嗯”,叮嘱这人猎肥一点的。
可我不喜欢吃肥肉啊!曲寒星心道,并且觉得这一幕很奇怪。
不该是这样,小莫不该和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并如此融洽地交谈说话。但他们三人相处委实和谐,曲寒星竟思索不出哪里不对。
一头羊很快被那个人扛回来,莫钧天和他一起羊剐毛,再给羊肉腌上佐料,等时间到了,开始生火烤羊。
曲寒星闻着那香味儿,馋了。
这样好像也不错,有人给打猎,还给烤熟,手艺嘛,算是可以了,虽说比起他师父,是差了点儿……
等等,师父?
他不是一直和这几个人生活在一起吗,怎么会觉得自己有“师父”?
可他似乎真有一个师父。
既然如此,师父在哪儿呢?
不对,这情况当真不对。曲寒星不由蹙眉,更换了一个趴的姿势,两手交叠,将下颌搁上去。
那个替他抓羊的人见了,笑了笑走过来,伸手揉上他脑袋。
“再过一刻钟便能吃了。”这人温声对他道。
他带着一身喷香的烤肉味,曲寒星立刻忘了自己在思考什么,点了下头,心道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