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斯北不会再有机会进来,他不住这幢楼,没有人带根本进不来。伊兰看着她住了四年的房间,如初来时一样,空荡荡的,一目了然。只有基本配置,没有任何个人添置,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女孩子的房间。她苦笑一声,把家政机器人拖出来简单清理了一下,自己也洗漱过后,然后蒙头就睡。
其实压根就睡不着,于是起来把航空舰上的营养剂掏出来,吃饱了之后再睡。还是睡不着,把通讯器打开,连上阿悠,农庄没什么事。再连上星网,去同学群兜了一下,和大家打招呼,讨论一下马上要进行的细分专业。又给耶里先生和小沈于飞他们报备了她到校的消息。折腾了一番下来,把通讯器设置到免干扰模式,倒到床上再睡,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来已是第二天,头昏得不行,完全就是睡太多的典型症状。明天才正式上课,今天却无处可去。她一点都不想打开通讯器,生怕接到霍斯北的讯息,所以连星网都上不了。无所事事时特别难熬,她只好把家政机器人拖出来,又仔仔细细清扫了一遍屋子。然后再没什么可做的,只好坐在客厅里发呆。呆着呆着,头歪在沙发靠背上,又朦朦胧胧地眯了一觉。醒来头更疼了。
她以前有个坏毛病,遇到什么困难压力时就先睡觉,她的逻辑是心情差,不能让身体也跟着差,睡觉有助于补充体力。睡得天昏地暗,再也睡不下去时,就会自我安慰,这困难压力即使还在,至少给她留了这么多睡觉时间,说明还是能过得去的,然后起来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勇气,该怎么办我就怎么办我吧,反正这世界照转我照活。
如今她又使上这个睡觉疗法了,已经到了实在不能睡的地步了。她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冲了个澡,打开门,直奔地下停车库找她的座驾。她要出去兜个风,算上航空舰上的时间,她这两天大部分都在睡觉,憋闷死她了。
一眼就望见了她的车子,一个假期把它扔在停车库,暗黄色的车身显得暗淡了不少,伊兰正要拉开车门,停靠在旁边的一辆车里走下一个人,“伊兰。”霍斯北的声音有点低哑,隔着他的车看向伊兰,神情似乎挺疲惫。
伊兰拉门的手顿住,心下暗叹:来了,麻烦终是避不过。她望着他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很想问他守了多久,嘴唇微动,却不敢问,最好的方法就是当做不知道。
霍斯北走过来,轻声问道:“休息好了吗?”
伊兰点点头,心情有些复杂,这只是她昨天拒绝他的托词。他问得如此诚恳,是体会不出她的意思还是故作不知?
“去哪里?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去。”他问得很妥帖。
伊兰又暗暗叹了一声,他实在是个很敏锐细腻的人。可是既然明白她保持距离的心思,为什么不就此退去?伊兰心中苦恼,面上扬起礼节性的笑容,只照实说道:“睡得实在太多,想随便走走。”
这话听在霍斯北耳里,就和冷淡的拒绝挂不上边,至少是朋友之间平和的交流,他骤然笑起来,面容一下子明亮了许多,柔声问道:“可以一起吗?”
伊兰望着他,他的目光带着期盼,小心翼翼的探询和真真切切的包容,她忽然说不出拒绝的话了。他陪着她在莫斯星的三天匆匆而过,她从不得不接纳他这个包袱到心急火燎盼他订票回家,期间各种烦恼,烦恼着招待他的伙食,烦恼着被他拆散的阿悠,可是……这却是这些年来她的农庄最鲜活生动的三天,也是她在莫斯星上最不寂寞的三天。她不能在孤独的时候享受了人家的陪伴关心,事后翻脸不认人。顺其自然吧,朋友做到哪一步就是哪一步,不要把自己太当回事,霍斯北这样的优质青年当得上良材美玉,哪里需要肖想企图她这样平庸的人。
伊兰想通这一层,轻轻点头道:“好。”
“你的车,还是我的车?”霍斯北的声音也愉悦起来。
“你的。”伊兰看他一眼,大大方方地说道,“我还没有彻底醒过来呢。”
霍斯北笑出声来,很绅士地帮伊兰拉开车门。他设了自动驾驶状态,随便选了一个远远的地址。伊兰看在眼里,也不反对,她只当自己和熟悉的朋友一起出游兜风。心态放正后,她笑着起了一个话题:“今年你们系新生多吗?”这话题很寻常很安全,她也顺便聊聊农业系的新生,再谈谈学习情况,时间就差不多了,可以让霍斯北调头送她回去。
却不想霍斯北摇摇头:“不太清楚。”
伊兰噎住,停了一下,见霍斯北没有再多说两句的意思,只好自己接口道:“我们系听说有不少新生,可能要比往届都多一点,大家说农业系要兴旺了。”说着,她笑了起来。
霍斯北轻笑,却没有接话。两人笑完之后,车中有一两分钟的安静。也难怪,他对农业系不了解,接不下去。伊兰叹息着正寻思换个新话题时,瞧见霍斯北转头望向她,她头皮隐隐发麻,冲口而出道:“你今天训练吗?”
“不用。”霍斯北瞅着伊兰,微笑道,“还没开学。”这后半句就是解释。
“哦,”伊兰点点头,“那你明天训练?”说完立时觉得自己的智商真低,连忙补充道:“明天就开学了。”她傻笑着将视线转向窗外,哀叹着自己被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同化了,说出的话连自己都不愿听下去。
霍斯北却不怎么介意伊兰无厘头又可笑的逻辑,一本正经地答道:“明天不会训练,我们战队先聚一下,讨论新学年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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