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她的付出,不比她少。至少伊兰能隐约感觉到,他毕业后特地来到白鸾,一定有她的因素在。
伊兰只是不可抑制地惶恐。
她真怕霍斯北被执念和愧疚迷了心神,看不清楚他自己的本心。尤其当她想到,霍斯北忽然提出要签婚书,是在她受了惊吓做噩梦之后,伊兰不由把头抵到膝盖上,苦笑着眼泪都快流出来。
她现在的生活还过得去,以后霍斯北会发现他不需要愧疚同情了,他俩离得近了,以后他的执念也会慢慢平淡。可是她还是她,脾气秉性从来没改过,霍斯北迟早还是会觉得他和她不合拍。
她其实是有点强势的,习惯自己的生活自己做主,霍斯北大小事都肯先顾着她,可他骨子里有底线有原则,那时候他不再像现在这样执着于补偿她陪伴她,她和他要怎么办?
其实伊兰愿意和霍斯北签婚书,何尝不是一种执念?她想有一个家,她想在休假的时候有地方可去,有家人在等。如果那个人是霍斯北,她觉得由衷的喜悦。
但是这一夜,伊兰开始问自己,是否她给了霍斯北太沉重的感觉?多年前带他走进她的农庄,让他知道她孤身一人,随即他就为他以往的犀利言辞道歉。自那以后他一直习惯让着她,因为她确实看起来比别人要可怜些。他甚至在大学毕业时就已经想着照应她。气她不守承诺,坚决离开她那么些年后,听到她差点死掉,又跑回来找她,她一个噩梦,他就想着给她一个家。
伊兰趴在膝盖上又哭又笑,怨霍斯北决绝起来让她害怕,也怨他同情起来让她惶恐。
霍妈妈说得没错,年纪轻轻地签什么婚书,做什么把自己的青春拘住,未来有多少可能性,他和她都是,谁都不要阻了谁。一旦感情变沉重了,谁能长久负担?
伊兰擦干眼泪,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个人静静地坐了会。霍妈妈说她已经和霍斯北谈过同样的话题,霍斯北必定也知道他妈妈的态度,伊兰觉得再和霍斯北提起霍妈妈的谈话就没有必要了,省得像在挑拨他们母子关系一样。
她重新钻进被窝,闭上了眼睛。刚刚一通蛇精病发作,把她自己累着了,特别心力憔悴。她就当做不知道霍家人的态度,也什么都没有想过,她和他慢慢走慢慢看,走到哪步是哪步。她努力让自己过好点,每天开开朗朗万事不过心,别让人觉得她孤苦,和霍斯北也适度拉开一些距离,让他感觉轻松点,别让他觉得对她有责任。
霍斯北不欠她的。事实上,在塞米巴上要不是他来得及时,她说不定又要进医院从里到外缝补一番。反倒是她,她欠过他承诺,如今又欠他救命之恩。她该让他轻松些,慢慢看清他自己的内心,以后若是水到渠成,他们能结成正果最好,不能的话……她也怨不着谁。
签婚书的事情就再也不想了,违逆长辈的意见一意孤行,若真是两情相悦幸福圆满当然值得,可霍斯北是在她做了噩梦之后提出的,那个噩梦和她九死一生的经历相关,说他不是愧疚自责,说他是出于纯粹的爱慕,伊兰是不相信的。如果哪天他俩又有了分歧,有张婚书梗在里头,一旦撕破脸,大家连做路人都是奢望。
就这样吧,顺其自然,静候天意。她不放手,依旧和他走下去,但不强求婚书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