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薄誊扶着成秋水出去,正好遇见我和薄悦,薄悦哭着说,“爸爸走了?”
声音还带着抖。
成秋水撑不住了,直接在薄誊怀里晕过去,薄誊抱着她喊下人送她去医院,又要两头跑照顾薄梁的后事,我和薄悦站在外面,像个格格不入的外人。
薄悦腿脚不便,大家能理解,可是我跟个雕像似的也一动不动,就有点说不过去。
于是我干脆对薄誊说,“你去陪你妈,这儿的事我先担着。”
薄誊也没多跟我推辞,薄梁不在了,成秋水要是也出事,他人生就比较悲惨了……
薄誊去医院送他妈妈以后,我就主动担起了帮忙处理薄梁后事的责任,薄梁的房子也没买,我找了一家比较靠谱的,还联系了风水道士,问问他哪儿的房子比较好,能让我爸去地下也享受荣华富贵。
薄梁生前好歹也算是豪门体面的人,走的是时候办事儿也要办的隆重,我发了个朋友圈,琢磨了一下措辞。
【今天夜里九点,父亲离开了。母亲因为深受打击晕过去,刚刚被哥哥送去了医院。小辈正在繁忙处理家事,请原谅我的忙碌和崩溃,我现在还没有多余的精力还和大家开玩笑。
稍后等静下来联系大家。谢谢你们一直以来对薄家的支持。
爸,您走好。这几年辛苦,而我却一直在外不回家。
不孝女,薄颜。】
小梨头私戳我说,你这口气整一个薄家女主人。
我说,没办法,场面还是要做。
结果后半夜真的是我一个人在忙,得知薄梁离世的消息,无数人给我打电话,我一边接电话一边安排后事,一边和风水大师在那边算日子。什么日子适合火化下葬,哪块地盘风水敞亮。
我匆匆忙忙里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我微信快爆了,我一发出这个消息,就有人私聊我,朋友圈那里更是夸张,一百多条评论和点赞。
玩的特别熟的那几个是最早回复我的。
【江凛: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叔父走好,薄颜节哀。】
【陆在清:真的假的,太难过了。小颜坚强,我们等下过来。】
【费矢:节哀。我稍后带家父过来见见你父亲,需要什么帮忙的吗?】
【容羡:宝宝……你别出事,我现在就来你家。】
【叶宓:节哀,无能为力。】
【费璃:哇啊啊抱抱小颜,你哥哥呢?全家你撑着吗?我和我小叔一起来找你。】
【薄誊:谢谢妹妹。妈在抢救,等她转入病房我就回来。】
【叶天:唉……世事无常,薄颜你好好照顾自己身体,也别累垮了。】
我叹了口气,把手机收起来,浏览完了一百多条评论,偏偏没有找到萧里的回复。
他冷漠习惯了,也说好了要和我断绝关系,别说我家死人了,就是我死了,他也不会参与进来。
我一个人忙着,家里全是悲哀萧条的气氛,薄悦也哭的累了,靠在轮椅上,下人推着她去花园散散心,不然怕薄悦也想不开。
后来我一个人茫然坐在客厅里,忽然间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承受那么大的责任,撑起一个家庭的破碎。
后来容羡姗姗来迟,却是他们之中最早推开我家门的,看见我坐在客厅里,容羡上来,弯下腰,摸了一把我的脸,“脸色差成这样,你休息一会吧。”
我摇摇头说不,还等着人家告诉我哪天下葬,还要找一家靠谱的殡葬一条龙服务,还要去看房子。
我们这边人死以后,普遍都用房子来称呼坟地。
我还要收拾我爸的遗物,他那间房间我至今没敢推进去。
不是因为恐惧,是因为……难过。
我终究是被亲情牵扯的人,在这种时候,彻底失去的落差袭来的时候,我还是痛了。
容羡叹了口气,问我,“薄悦呢?”
我说,“去花园散步了,她估计也累了。”
“家里上上下下的大小事都是你在做,她哭也能哭累?”
容羡在我身边坐下,“还有什么要忙的吗?我帮你做吧。”
我靠着他的肩膀,“要去整理我父亲的遗物。”
容羡拍了拍我的头,“靠一会吧。萧里不会来了,你只剩下我了。”
一句话,我的眼泪汹涌而出。
大概是在悲伤的环境里沉浸了太久,导致容羡一句话直接戳在了我的心口,紧跟着那些情绪便顺势涌出,将我吞没。
我总算哭了,也好,刚才薄誊走了,全家上下都在哭,就我一个隐忍压抑,像是冷酷无情。
现在提到萧里倒是哭了。
也好,总算不像个外人了。
容羡给我擦眼泪,“颜儿,我见不得你掉眼泪。”
以前就是因为我被我父亲骂的掉眼泪了,容羡他们才把薄梁的青花瓷偷出来砸了。
我吸着鼻涕,还要故意和他唱反调,“算了吧,你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为我做那么多了。”
当时年少,毫无顾忌。而现在,处处都是牵连。
容羡拍拍我的背,“别哭了啊。你就当我现在没有那个本事了吧,所以你要自己保护自己,不能哭了。”
后来陆在清和江凛一辆车来了,他们手里拿着几束花,由孔雀草菊花还有百合扎在一起,我看见他们站起来,过去招待。
江凛把花交到我手里,对我说,“节哀。”
这是个生性冷淡的男子,但是倒是不缺乏义气。我对他说了一句谢谢,眼眶红红的,陆在清在一边安慰我,“别哭了,哥哥看着都心疼呢。什么时候见你哭成这样过啊,我们的薄颜女王。”
容羡帮我拿着花,“进去看看叔父吗?”
“好,一起吧。”
薄梁还躺在那里,明天我要起身去给他买新衣服,然后替他换上,再拉他去火葬。
旁边插着几只香,是之前下人搭好的台子。
陆在清和江凛接过我给他们的香,拜了拜,随后把三支香放上去,又各自掏出一个白包。
用纸包成的白包,和喜庆时的红包不一样,专门用来送葬,上面写着他们的名字。
江凛字体粗狂,陆在清字体潇洒,给过我以后,我又说了声谢谢。
容羡后来也掏出一份白包给我,我统统记下他们的名字,改天结束后还要还一份礼回去,这是我们这儿的规矩。
家里的门我一直没关过,都虚掩着,留着一条缝。不能关,灵魂还得回来。
薄悦被下人推回来的时候,看见客厅里站着这么多人,比较意外,之后又熟练地和大家打招呼,我就站在一边,也无声沉默。
费矢和费璃是最晚来的,估计路上耽搁了。
费璃平时活泼外向的性子,今日这一回也算是收敛了,见我眼角还是红肿的,以为我哭得很惨,就过来安慰我,“别难受啊,他不是一直对你不好吗?也好,大家都自由了。”
敢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的,全白城也就费家千金费璃一个。
当初我怀孕她也是那样直白惨烈地对我说,打掉,否则不是多个小孩,是多个萧里控制你的把柄。
她这人向来直,不是那种直爽,是记仇,她也不爱恨分明,因为她不记爱只记恨。
但她这样的性格,也得有人惯着。
我扯扯嘴角对小梨头说,“好啦,人都没了,还能怎么样呢。不过你说的对,我也算是自由了。”
小梨头盯着我的表情,她看着像是无法无天不喑世事的样子,其实脑子清明着,“对了,财产的事情怎么说啊?那个薄悦有没有又耍花腔?”
“还没呢,顾着哭。”我使了个眼色,“今儿你别和她抬杠,我这是家里真出事了,要担待。”
“我听你的。”小梨头捏捏我的脸,“看看我们薄颜,家里出事大哥不在,通通一个人顶着,一声不吭的。再看看那个轮椅婊,坐个轮椅就要全世界给她让路,差别真大。”
我说,“好啦,知道你心疼我,快,我带你和小叔去给我爸上香。”
“好。”
路过的时候,费矢又把我偷偷拽了过去,然后从兜里摸出白包来,我一看,是三份。
“萧里托我给你带了一份。”费矢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知道你俩最近情况不大好,但是萧家说,毕竟两家以前就要好,他也不能不给个心意,你收着吧。至于出面,他就不过来了。”
我说,好。
他干脆利落说完了全部要交代的事情,我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后来客厅里的人越来越多,几个家长也都过来了,一边安慰我,一边也自己难过着,容羡喊我去休息休息,我说,顺路陪我去收拾我爸的房间吧。
他说好,我们就让楼下的客人自己先坐着,陆在清他们几个帮我招待,我上楼去了薄梁的书房,推门进去,廊上的灯照亮了阴暗书房的一角。
薄梁年轻时虽风流,辜负了太多女人,但是到底在商场上还是有真本事,他收藏的书籍也都挺复杂难懂的,还有各种手稿。堆在一起,须就没动过,都积了灰。
自从薄梁前阵子因病倒下后,就再也没人来这个书房间了。
我从抽屉里抽出一本相册,看见了很多以前的照片,容羡指着其中一张对我说,“这是不是你?”
我看了一眼,的确是我。
是薄梁抱着我,然后左手牵着张媛媛的照片。
原来曾经也有这么亲密的时候,我唇边浮起轻嘲的笑意,“我都忘了。”
是啊,陈年往事,休要再提。
我看了眼薄梁别的照片,上面有薄誊,有薄悦,但是除了那张之外,再没有我。
没关系,反正我从小到大也是被忽略最严重的。薄梁要是知道他的后事多是由我来操办的,会不会觉得讽刺。
后来我整理的时候,又整理到一份薄梁的日记。
上了锁,我也懒得看了,随手放在一边,倒是容羡像是发现了什么意外收获一般,将底下一叠纸抽出来。
是几份DNA证明,都用透明文件袋包着,所以上面的字迹也没褪色。
我看了眼,是薄悦和薄誊的。
看来薄梁对于自己的亲生子女也没多信任,暗地里还要去调查这些血缘关系的真实性。
只不过,为什么没有我的?
他对我已经放纵到随便无所谓我是不是他的种了吗?
我想想也是,毕竟他眼里我从来像是不存在。
“薄誊和薄悦是兄妹。”容羡抬头看我,“没有你,你是不是并非薄梁亲生?”
我无奈笑笑,“哪儿这么多阴谋论呢?我不是的话薄梁养着我,有什么好处?”就算不是也这么多年过来了,无所谓。
其实我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不是薄梁。
容羡叹了口气,又来摸我,“从小到大让人心疼。”
“也就你一个心疼我。”
我扯扯嘴角,将东西都抱起来,冲他笑,“他们都觉得我,不会疼。”
容羡盯着我的脸好久,是无奈是宠溺,又是一种难过,“颜颜,我不是他们。”
我知道的,容羡,你之于我有多特殊。
那不是普普通通一句关系要好的男女朋友可以盖过去的。
两年以前我和萧里在一起的时候,容羡曾在某天夜里喝醉了,哭着打电话给我说,“东西丢了。”
萧里躺在我身边,看着我接他电话,那眸光又深又冷,我问他,“什么东西?”
“你丢了。”
容羡捂着心口,“我的宝贝丢了。”
我的心脏就倏地一疼,随后几乎是直接坐起来,“你在哪,我去接你。”
“现在就过来!”
“好。”
容羡后来短信发给我一个地址,萧里看我起床,也穿衣服,“我送你去。”
“他喝多了。”我捏了捏眉心,“少见,从来只有他让别人喝多。”
萧里转着眼珠子过来看我一眼,随后吐出一句意外不明的话语,“你就是他最烈的酒。”
我知道,萧里会在意我和容羡的关系,五年后的现在也是。
他不怕何止,不怕薄誊,更不怕别的那些杂七杂八的野男人,只怕容羡。
那是一个可以拿命保护我的男人,却也是他关系最长最要好的兄弟,他会怕。
就比如此时此刻,我看着容羡,我在想,若是我们两情相悦,当初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为什么,我会变成为了萧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女人?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有些东西真的只有萧里能给我,比如掠夺,比如占有。
我叹了口气,抽回理智,容羡在我身后帮我搬东西,“这些遗物你打算怎么办?”
我回头看他一眼,“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随着薄梁埋入地下了。
后来我大致收拾了一下东西出来,结果出来的时候,发现客厅里多了一拨人。
几个妈妈站在那里,余敏身后还跟着萧里。
目光对上那一刻,他淡漠地挪开,如同一个路人,连眼皮都没有抬。
萧里平日里就不拿正眼看人,吊儿郎当又不做正经,反正也没人收拾他。如今刻意忽视的动作更加伤人。
这个时候他跟过来,大抵也是余敏强拽着他来的,不然就他刚才都让费矢带着白包给我的行为,能自己主动来看我,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和容羡并排走下来,红着眼眶,容羡的老妈心疼,上来替我拿东西,又骂容羡,“怎么让小颜一个人抱这么多东西?你大男人不会帮她多拿一点吗!从小陪到大的,也不会照顾她!”
余敏也在旁边推自己儿子,“阿萧你也上去!小颜眼睛都红了,肯定很累,你过去帮忙!”
萧里冷着脸上前,替容羡的老妈抱过那一堆东西,“安姨,我来吧。”
“也好,阿萧,你们几个多帮帮颜儿,小颜她妈妈的情况你也知道,现在父亲没了,家里没人撑她。”
安娜拍了拍萧里的肩膀,“别老是冷着一张脸,小颜心里头难受呢,咱们也不能让她觉得更难过。”
可是安姨,萧里的存在,就已经让我足够悲伤了。
后来萧里和容羡去整理薄梁的书房,我坐在沙发上,几个妈妈拉着我的手不停地安慰我,尤其是容羡的母亲,给了白包又给我一张卡,“小颜,你拿着。生活困难和安姨说,安姨也不是故意拿钱说看不起你……”
“安姨,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红着眼睛把卡推回去,“如今家里白事呢,我也不好收红包,下回我去你家吃饭,安姨多做几个菜,我就开心了。”
安娜也是明白人,知道我找了个借口推脱,又不停地摸我,“真不容易,小颜,如今你父亲走了,咱这儿都不是外人,安姨直白和你说,薄家要是有别的亲戚敢欺负你,你就找我们,还有你敏阿姨。”
敏阿姨指的是余敏,萧里的母亲。
余敏在一边叹气,“张媛媛要是问你要钱,你就说没有。你大了,得为自己以后打算。薄家人要是和你抢财产,你别让步,该是自己的,一分都别让出去。”
薄悦坐着轮椅在那里,听见容羡和萧里的母亲对我那么好,脸都变青了。余敏知道自己儿子一会是薄颜一会是薄悦的,也劝不了什么。毕竟萧里从来不听。
她也听说过萧里和我那些真真假假的事情,只是也没敢信。
其实她对于薄悦也没多大意见,孩子的事情,都是有缘分的,缘分没到位,那也只能遗憾。
只是对于薄颜,她更心疼,从小到大看着她叛逆长大的,爹不疼娘不爱,一个人出去打拼,到现在家垮了,还要撑着,看着就难过。
几个妈妈辈们都来安慰我,倒像是我成了掌上明珠一般,容羡和萧里在书房整理东西,冷不丁地容羡开口。
“那天晚上我和她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