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的。
有次实在严重,疼得我甚至腿都跟着抽筋,早上起来傅暮终替我打救护车送我去医院,一边不停地摇头叹气。
“你这是要把自己的命都给搭进去了。”
我不说话,多疼我都没吭一声。
后来我还是又回去住院了,住的最贵的妇儿医院,那边的医生护士都很贴心,每天都在细心照顾我。
「这些年望你紧抱他出现,还凭何担心再互相纠缠。」
我听陆在清说,萧里来找过我,但是他并没有在我视野里出现过,那个时候大概我已经大着肚子步履蹒跚,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孩子,也无暇顾及身边是否出现了其他人。
萧里来的时候,看见傅暮终在我身边,他走的时候也是无声无息的,我不知道他怎么来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回去的。
有陌生路人也曾喃喃着回来,说路上遇见一个长相漂亮但是脸色苍白痛苦的男人和他飞速擦肩而过,脚步如同在进行着一场逃亡。
或许曾经我会欣喜,但是现在我连问都不想询问了。
出现便出现罢,离去就离去吧,我们之间还剩下什么?
我一点都不担心我们之间还会再有纠缠,因为我真的没有一点力气再被他浪费了。
「给我找个伴侣找到留下你的足印也可发展,全为你背影逼我步步向前。」
我生孩子的时候,是早产,实在撑不住了。当时羊水破得也突然,医生都吓了一跳,直接推着车子带我去手术室,抽空给傅暮终打了个电话——我在新西兰就他这一个朋友。
我躺在床上,明晃晃的无影灯照着我,我眼里一片漆黑,连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
生……生下来吧。
不管什么,从此带着孩子长大,我这一辈子,也就足够了。
我脸色苍白虚弱被护士推出来的时候,几个小护士都在夸我勇敢,对我说,是双胞胎,特别可爱。
不过因为是早产儿,他们俩的身体还很虚弱,一下子就被转进了特殊病房照顾,傅暮终在外面等我,看我出来了,差点给我啪啪啪鼓掌了,“真不容易。”
我惨白着脸笑,只觉得从死亡关头爬了一次回来。
萧里,你什么都不知道。
在这个世界的另一端,有你生命的延续。
「一直不觉,捆绑我的未可扣紧承诺。满头青丝,想到白了仍懒得脱落。」
我在新西兰开了一家咖啡厅,然后独自带娃,小孩名字是傅暮终跟着我一块取的,他特意问了他家有文化的二哥,开着家庭视频会议,傅家的人坐满了桌子替我小孩取名字。
男孩儿先出来的,所以我们先替哥哥取名字。
傅暮终问我,姓什么。
我说,姓薄。
后来大家一致决定,哥哥叫薄蔚,妹妹叫薄妤,名字都特别清秀。
我看见薄蔚的时候,就觉得,得藏起来。
他和萧里的眉目,隐隐地太过相似。
「被你牵动思觉,最后谁愿缠绕到天国。然后撕裂躯壳,欲断难断在,不甘心去舍割。」
陆在清把朋友圈截了个图发给萧里。
他说,小颜孩子生了。
萧里浑身一颤,比他预计的预产期早了一个月,看来是早产。
也不知道小孩和大人怎么样。
点开图片的时候,心脏却骤然停了半秒,随后,每一次跳动都开始牵扯出一种细碎的疼痛感。
照片里有两个小婴儿,一男一女,还没睁开眼睛,像两个小老头儿。
萧里红着眼睛发过去一句语音,“妈的,这么丑,跟别人生的,就是难看。”
陆在清无语了,“你就是嫉妒。”
没有。
萧里喃喃着,他……一点都没有嫉妒。
······
第一年,我在大雪纷飞时出门采购,打算过年,回家喂奶,小孩子慢慢长大了,眼睛睁开的时候,带着对这个世界所有的好奇和渴望。
傅暮终说,“你要是嫌多,给我一个呗,我正好没法生小孩。”
我说,“滚蛋。”
傅暮终说,“买一个买一个,给我家做童养媳。”
“想得美。”我笑着说,“傅家不够格儿。”
“靠,中央军区的傅家都不够格儿,你胃口够大啊,怎么着,打算以后让薄蔚当总统啊?”
我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对的,我就是总统他妈。”
“快醒醒啊。”傅暮终也乐了,一边打游戏一边对我说,“诶,你抱你儿子过来,我教他打游戏。”
我在厨房择菜,随便傅暮终去逗我的儿女玩,后来晚饭我们两个人吃了,傅暮终说,“唉,真好,要是我家福臻在这儿也就好了。”
我说,“哦,原来你喜欢福臻啊。”是挺帅的。
傅暮终呸了一声,“我很快就要回国了,你打算怎么办?一个人留在新西兰?”
我点点头,“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傅暮终给了我挺多安慰的,我挺感激他。
后来我女儿开口说话了,第一个喊的人是傅暮终,“爸爸——”
傅暮终脸上什么脸色都有,赤红黄绿青蓝紫,挨个儿过了一遍,最后一脸严肃对薄妤说,“我不是你爸爸。”
薄妤小脑瓜子转得特别快,“妈妈——”
“不是,怎么还给我变了个性呢……”傅暮终说,“我不是你们爸爸,我是你们妈妈的朋友,可以喊我叔叔——叔叔,书屋叔——”
“苏苏……”薄妤牙牙学语。
傅暮终跟着傻乐,就像他孩子似的,“听到萧里孩子喊我爸爸,感觉真爽。”
我也笑了,“有什么可乐的,薄妤,来,喊妈妈。”
“妈妈。”
·······
第二年夏天,我带着薄蔚和薄妤在新西兰别墅的花园里血散步,隔着无数个时差,萧里在白城街边穿梭,穿着一件薄薄的防晒衣,脸庞白皙俊美,眼神却如同死水,冰冷到没有一丝感情。
我们在平行世界不停地擦肩。
第三年,薄蔚开始认字,薄妤经常爬过去和他打架,但是薄蔚很让着自己的妹妹,小小年纪相当有绅士风度,我给他们俩都订了礼服西装,把一双儿女打扮得漂漂亮亮。
我在想,萧里,你会不会知道,我们之间有一对这么漂亮的孩子。
第四年,薄蔚有了自己初步的认知和思想,我和他坦白了我跟萧里之间的一切,薄蔚用英文对我说,没关系,妈咪,现在有我。
我抱着他们哭了一晚上,远在白城的萧里依旧醉生梦死,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大事值得他留意。
第五年,小梨头考出了博士,邀请我回国吃饭,我再没犹豫,也了无害怕胆怯,抱起薄蔚和薄妤回国,飞机在云层穿梭,如同飞入时光洪流,点点滴滴,都是和萧里有关。
再见时,我已是两位孩子的母亲,他身边有了新的网红面孔陪伴。只是这次不同的是,他变了。
曾经轻佻风流不可一世,如今深沉冷漠再无波澜。
远远地站着,我看见小梨头,也看见了身边一群老朋友,忽然间感慨时光蹉跎。
原来我们之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小梨头特别激动,不停地挥手,我还在排队慢慢走出来,急不了,但是外面接机的大家显然已经激动了。
陆在清那是那副不正经的模样,对我说,“热烈欢迎薄小颜同志回家!”
机场里的人纷纷看我们,我觉得有点丢人,笑着喊了一声,“别说了,太丢人了。”
“唉,别提,还有更丢人的。”陆在清说,“你哥做了个接机牌,丑死了,你想看吗?”薄誊脸色都变了。
我靠,我立刻摆手,“别别别,我一世英名!”
大家都在欢笑,可是我看见人群之中有人沉默,眼神如同深渊。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我在心里默念。
出来的时候,大家挨个上来跟我打招呼,唯独萧里落在最后。
再后来他上前的时候,或许想和我握手,但是我先一步握住了小梨头的手,看着他伸出手又落空。
一别经年,物是人非。
那一瞬间,这五年间曾经已经被萧里磨灭的所有痛彻心扉再一次回到他的身体里。
原来身体什么都没忘记。
原来麻木只是假象,迷惑了他,甚至骗过了所有人。
那种疼痛感,不管多久,只要出现一次,就可以侵袭他所有的知觉。
心脏就早就被这种痛觉从内到外侵蚀得一片血腥泥泞,他看着我,如同回到了五年前,我还是他手心扑火的飞蛾。
那一刻,所有回忆从时空裂缝里撕裂而出,所有狂风呼啸感情沸腾的夜晚,我曾哭喊着一遍遍质问,萧里,为什么这么对我?
我曾失去自我为他堕落,哪怕身负恶名千夫所指。
我曾午夜梦回被梦惊醒,是他一遍遍推我入深渊。
一眨眼思绪又被冰冷的现实拉扯回到了此时此刻——
我们代号相称,互不相认。
我风平浪静,他撕心裂肺。
「难道爱本身可爱在于束缚。
无奈你我牵过手,没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