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我。我终于决定放你下来,无论你哭不哭,我都不理睬了。可是这一次我一放下你你就哭了。
邱广寒一双始终睁大的眼睛终于忍受不住了。她伸手捂住了鼻子,垂下双目哭泣起来。
我说过,我是为了自己。拓跋孤一笑。只是自私——所以放下你。我又躲回去,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个人出来把你抱进去了。老实说,我心里也真的痛了一下,想跑过去跟她说句话,叫她千万好好照顾你,不过我自己也知道那是不可行的事情。我就转身走了,心里想从今以后就当我根本没有妹妹。这十八年我的确是这么过的,谁料我还没真的开始放手做我要做的事,却不得不把你带回了身边。
我还是……连累你了。
拓跋孤摇摇头,只接着道,我回到客栈,担心如不杀了那个寡妇灭口,拓跋家还有一个女儿的事情,还有我的行踪,都可能会暴露。但在此之前,总要先将娘的遗体埋葬。我又记挂爹,所以叫那寡妇帮忙,将娘的遗体载去先前的树林,与爹合葬一处。这之后我本欲动手,但却突生变故。那树林离青龙教太近,我们在那里耽搁过久,已叫数个教众发现。那几人见我们不过一个女人一个小孩,便径直过来动手捉人。那寡妇叫我快逃,她一人留下抵抗。如此一来我确实可以逃脱,但我也心知她若叫人捉去,对你对我都不利;但我若当时对她动手,我一个人只怕是很难逃走的……
哥哥,为什么你一直在讲要杀她的事?邱广寒道,你一直想杀她?难道她的性命就不是命么?她如此舍己为你,抱着必死之心好给你逃走的时间,你却还在想杀她灭口?
事实证明我是错了!拓跋孤不无恨恨地道。我没有杀她灭口,的确是错了。否则十八年后为什么你的消息终于走漏,终于有人来追杀你!
根本就没有,哥哥,没有的!你……
我亲自打听到的消息会有错?何况折羽在找你的途中,已经遇到了那群叛徒收买的杀手在找你的痕迹,难道我有必要骗你么?
就算是真的,你又怎知一定是她走漏了风声?
还会有谁?拓跋孤道。除我之外只有她知道有你。
当时看见娘怀着我的应该有不少人,难道他们就……
没人知道是个女婴,但是现在青龙教雇的杀手对你的底细却很清楚,生辰八字,托庇门户,都一清二楚了。我是想相信她,十八年都很平安;但是我终究放心不下——也幸好我放心不下,不时地注意,不然我根本也不知道你会遭到危险!
为什么……为什么既然十八年都平安,她又会现在说出来?
我又怎知是为什么。拓跋孤道。猜想起来不外乎是软硬两种手段。要么是对她用刑,她此刻坚持不住了;要么是收买她,她此刻动心了。或者可以想,十八年前她没说,日子久了就搁下了,关着她;近日青龙教内或许要有什么重大的动作,连带把旧账又翻出来,重新逼问她,她这一次却说了。
就算她说了又怎样?邱广寒道。酷刑加身,有多少人能挺住?换作是你就一定行么?
我?拓跋孤摇头。我若是她,根本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加刑于我。你嫌我想杀她灭口太过狠毒,但你可知道我是她的主人,她只是个仆从。仆从便要有仆从的样子,在这种时候就应该死。如果她自己不明白这一点,我当然可以杀了她来保全自己。这不单单是我份内,而且是她份内之事。
你……你怎么可以……
别那个表情。拓跋孤笑道。所以我说你不要插手我的事,报仇、杀人这样的事,根本也与你无关。我只能教你,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只能将其它一切都牺牲。如果我不是这样的人,我就活不到今天,更做不了今后的事——只能像爹那样葬送自己。你不明白的话也没关系,总之不会要你作这些决定。
但是你若真的这么自私,又为什么把我这个累赘带回身边?邱广寒道。你别骗我了。你远没那么狠心。
拓跋孤倒是一怔,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因为我完全没料到你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留给你的秘笈,你半点也没有学!
留给我的秘笈?邱广寒奇道。我从来没见到过有秘笈呀!
本以为你聪明,会自己找到的。
到底……到底你放在哪儿了?邱广寒着急了。我才刚生出来,那么一本秘笈,还不早被人拿走了!
说实在的,那也是迫不得已之举。拓跋孤说着伸出左手来。邱广寒也未见他怎么按动机簧,只见他臂上的机簧竟打开了,铮地一声,弹出了利刃来。这利刃似刀非刀,又有点像钩,形状颇为古怪。她心念一动,想,苏姑娘似乎也有这个。正想间拓跋孤已用刀尖在空中轻轻画了个长方。
大约就是这么大小的一本册子,当时是临安城内流行的一种纸簿。一般二三十张纸用线穿在一起,卖得十分不便宜,两文钱。这种纸质地既韧又极厚,吸水但不渗水,甚至不太怕火,有不少人喜欢用来记账。
我……我见过这样的册子!邱广寒一把抓住了他手。先夫人就是用的这个写日志的!怎么,难道这与秘笈……
我买了一本簿子,花了一天时间把每一页纸从中间剖开,把秘笈也拆散,夹在每一页纸里,然后再将纸四边沾回原样。那时这么做,也只是想万一被人追及,秘笈不会这么容易落在他们手里;但后来,就把那簿子放在你身上了。
不应该啊。邱广寒喃喃地道。难道说那簿子被先夫人拿了去记日志?但是……明明从她见到我之前就开始记了,一直到她过世,就是那么一本——对,对了!你说那种簿子二三十张纸一本?
拓跋孤点头。
那一定是的——一定是先夫人后来又把好几本穿在一起了——她那一本日志很厚,足有上百页,——这么说……这么说秘笈真的是在……日志里?哥哥,那日志被他们拿走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拓跋孤道。我起先叫折羽去找你的时候,也跟她说见着这样大小的册子,务必带回来。不过她并没找见。我当年是有点担心,不过现在已经十八年了,我反倒没所谓了。这件事先不着急,等有空再想法追回来。
你把秘笈放在我身上了,你自己怎么办?邱广寒又问。
担心我?拓跋孤笑起来。尽管放心,我早记住了。我说了,在那客栈陪娘呆了两天。后一天用来粘那本册子,前一天自然是坐在那里翻秘笈。来回翻了足有三遍。
那……那就好啦。邱广寒松了口气道。我以为我……又辜负了你一片……
你现在就没辜负我么?半点也不学?拓跋孤这么说了一句,随即又笑。不过也罢。折羽就上了你的当,以为你武功真的很厉害,加上迷药、点穴都奈何不了你,你倒也算是个棘手的人物了。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不会武功?
一看就知道。拓跋孤道。再不放心,摸一把你的脉,也知道了。
你一看就知道?邱广寒犹疑着道。不是吧……凌大哥和邵大哥,都怀疑了我好久。
拓跋孤看着她发笑。我就不想说你那两个“大哥”的坏话了,你别逼我说。
但是……但是你不觉得我这样,还有我平日声息轻得,真的有点不寻常?
倒是很轻。拓跋孤正色道。这个是有点奇怪。
但你还是能听见?像我一醒来,你就知道。
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么?拓跋孤抬起左臂,利刃挑开了车帘。看“气氛”。
这也能看气氛?
当然。你醒了还是没醒,不一样的。拓跋孤表情不像是在说笑。
邱广寒犹疑的看了他一眼,心下暗道,我不相信。不过她随即想起一事,失色道,对了,那个随侍寡妇,她是不是也知道你藏起秘笈那回事?
是。
那么她若也把这些告诉了那些人,他们也会去找先夫人的册子,万一叫他们偶然得到了——他们若是练了……
我封在册子里的秘笈只不过是刀法和剑法的部分。拓跋孤道。因为没料到留在客栈的时间短得只有两天,掌法与内功心法的部分还未及封入,一直在我这里。刀法和剑法虽然也很厉害,但是没有内功心法的配合,他们纵然得到秘笈,也练不得法。
那你当初留那刀剑部分给我,我岂非也不能练?
傻瓜,他们是会武之人,你是一张白纸。你把招式练到纯熟,自会从中也得到少许内家功夫的启示,他们却要以本身所具的毫不相干的内力来驱动我们拓跋家的招式,这显然办不到,强来只会走火入魔。
但……但我还是不大放心……
拓跋孤禁不住笑道,你倒是长进得很快,已经这么把我们拓跋家的东西放在心上了?
我是在想你说过,拓跋家的武功不传外人,连娘都不能学,那么……那么落在旁人手里,总是不大好。
拓跋孤笑。又不是不拿回来了,只不过我眼下不着急。就算有谁练了一两下也没什么,到头来还不一样是叫你哥哥杀了?
你又这么自以为是……
不是自以为是,是没必要太过谦虚了。
但假如他们人多呢?
你想这么远干什么?我说过,你会想的,我早想过。不消你担心。
邱广寒喟然道,就怕我如不给你担心,你还不高兴了呢。
我不需要谁担心,靠你们我早死了。
他说着,手一动,那刀尖便自己收了回去。耽搁了半天了。他说道。该上路了。
我跟你一起到外面坐。邱广寒连忙道。
好,出来。拓跋孤说着便先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