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你!
又见到你了,顾先锋。今日的卓燕脸上并没有往日戏谑的笑,显得有些僵冷,虽手中锯齿牵制着苏折羽,却也正对着他。我听人说——翼使单疾风,是死于你手?
顾笑尘头一仰道,没错,就是我杀的。
卓燕表情忽异,似要说什么,慕容荇仿佛更为着急些,只道,卓使,这是青龙教的地头,我们完事了快走!
却不料苏折羽脚尖一踮,数粒银针射向慕容荇。慕容荇吃了一惊,顾笑尘剑锋跟上,逼得他连挡三次,仍是叫他一剑割伤了腰侧,鲜血顿时渗出。顾笑尘回过头来欲救苏折羽,却见她左手机簧一缩,刀锋倒钩竟已将那金丝锯荡开寸许。
卓燕不虞有此,右手收紧那锯,用力一抽,反而将苏折羽整个牵了过来,翩舞一般滚进他怀里。苏折羽既羞且气,可那金丝锯已因适才的挣扎变得极紧,再无挣扎余地。顾笑尘乘隙一剑向卓燕头顶砍落,,本拟他双手皆控制那长锯无力反抗,却只见他转了转头,双手一张。
莫动。他只说了两个字,顾笑尘就见苏折羽手腕已渗出血来。这一张若是张到了头,苏折羽的双手也便要落地,顾笑尘这一剑如何还下得去。
不远处隐隐已有旁的声息,不知是否有人闻声前来。卓燕一双眼睛仍是看着顾笑尘,手上却拿捏了下劲力,逼得苏折羽跟来却又不致真废了她双手,口中向慕容荇道,有苏折羽够了。先走。
不是说给翼使报仇来的,他……
顾笑尘自不会容他们带走了苏折羽,不待他话音落下,反手一剑击向慕容荇。慕容荇一挡,哪知顾笑尘心中正怒,那剑竟将他剑击得弯了,他顺势一滑,剑刃斜上,侵向慕容荇咽喉。
——不敢对卓燕动手,可拿住慕容荇总可以吧?他停住剑,冷冷道,看来你还很不到家嘛。放了苏姑娘!
什么“苏姑娘”,这是你们教主夫人呐。卓燕唇角总算露出丝往日的笑,口气虽仍戏谑,却有种让人难以捉摸的冷意。我便不放又如何?慕容公子的性命。我原不在乎!
顾笑尘见他捉了苏折羽施施然要走。脚步一动将他去路封住。休想!
卓燕冷哼道。你们青龙教杀我翼使,便不该赔条命来?
我说了,杀单疾风是下的手,与夫人无关——有本事带我去交差,为难她算什么男人!
这一刹那他只瞧见苏折羽似是用一种很奇异的眼神看着自己。他不知为何有些连自己也觉得不该有的飘然。
带你交差……?哼,我不如直接一刀杀了你!卓燕哼了一声。显然,苏折羽于他们自然更有利用价值。他脚步一错携了苏折羽便走,顾笑尘见他当真不顾慕容荇。不得已长剑探出转而袭他;卓燕同样不得已,抽出单手来与他相抗。一手既松,苏折羽略得自由,一掌击向卓燕肋下。卓燕急收腹一避,右手便是一紧——苏折羽惨叫之下,左臂之中,金丝锯已入肉三分。
连卓燕自己都惊了一下。虽然只是一手用力,可金丝锯缠绕,他也料苏折羽当不得这一紧——若真断了她手,倒非他此刻本意了。见她手腕不过受伤,反松落口气。缓了一分才发现那只是因为——锯身之末正被顾笑尘左手牢牢握住。
苏折羽一头冷汗地回过神来,只见顾笑尘喘着气,亦流着血。何等锋利的锯齿,这样用力握着,那手掌只一瞬掌骨已毕现,而他右手的剑犹自在与卓燕相斗。
可他终究只有这两只手。他没有第三只手来防备背后那个慕容荇。他知道背后有空门,可他——除了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还有别的办法吗?
苏折羽趁着右手稍微自由慌忙要松开右臂上的锯链,可怎么来得及——她怎么来得及赶上慕容荇的剑——那他也怕会稍瞬即逝的机会。他自己都没料到会这样轻松,那剑这么轻轻松松,不带任何前奏的,毫无遮拦地,没入了顾笑尘的脊背。
苏折羽如鲠在喉,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反手一刀将那锯链尽皆甩落于地,臂上锯伤处剧痛起来,可她犹能飞起身来,右手向慕容荇点到。后者拔剑后退,鲜血从顾笑尘后背喷涌而出。卓燕包抄又至,忽见后方有箭矢前来,他回身挡落,知是青龙教人已前来相助。
卓、慕容二人便向外退去,临走之时,卓燕那金丝锯仍是向苏折羽一圈。后者身体究竟有些虚弱,只想后避让,眼见仍要受那锯丝之伤,冷不防顾笑尘却飞身扑来,那锋利如斯的锯身,尽皆被他截下——却是用这血肉之躯,张开已鲜血满布的四肢与身体,死死地耗磨它割裂自己的时间。
你……你快退后!顾笑尘顾不上旁的言语。
苏折羽自他身侧钻出,而那锋锯终于断了——为他的身体所断。卓燕似乎也震惊于顾笑尘这样突然的冲出,不得已弃下锯链,回身而走。
苏折羽抬头,第一次,这样仰望顾笑尘。她从来不曾以这样一种姿态与神情看他,而他呢?他的眼中注满了陌生的温柔。
可是这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已濒死了。他站立着,坚强到可以绷断金丝锯的身体,最后的那眼神却温柔到让人不忍卒看。
那自后刺入他肝胆的一剑,那自前割裂他胸膛的一锯,那只爆筋露骨的手——太快,苏折羽,她恨自己已变得太软弱可欺,太需要人保护,而竟然——竟然要旁人牺牲了性命,才得以全身而退吗?
她的身体和膝盖,一起软去。她跌坐下去。
那样一个顾笑尘,就这样——失去了?
到他死,她也从不知他的内心。她听说他才刚刚娶妻。她从不知他是因为什么而宁愿为她战死。
迅速掩上的黑夜已消弭了那两人的踪迹。她问到浓重的血腥,和他们窃喜的气氛。
一直到很晚很晚,她不知自己是在哪里,直到确信自己是被拓跋孤扶住,才转个身,扑到他怀里,放声而哭。
而身上一切的疼痛,都已不算什么。
凌厉不知道,他终于带着朱雀山庄的所在赶回来的时候,拓跋孤已亲自去了朱雀洞。顾笑尘之死令他没有办法再忍耐。他——势必要让慕容荇与卓燕血债血偿。
可卓燕何等狡猾。他早知这次情形不妙,所以弃洞之举势在必行,决意带着慕容荇同回朱雀山庄。虽然并未如预想擒得什么人,但说起来,毙杀了青龙右先锋,也抵得上朱雀翼使之死了。
这个功劳——算是慕容荇的。那背上一剑是真正的狠辣致命。就算不为此——慕容荇本也需要一个功劳,作为他有资格面见朱雀的理由。
凌厉与苏扶风闻讯,便也只得再赶去朱雀洞。卓燕既已弃洞而逃,朱雀洞自是不堪一击,只可怜顾老先锋丧子之痛却无处发泄,这独子就此失去,便算将朱雀洞烧成灰烬,又有何益?
九华山的浓烟,几日未散。空气似是凝固了,连同顾世忠的呼吸。就连拓跋孤,也不再表现得无动于衷。
他极缓极缓地将一块令牌移到顾世忠面前,顾世忠却是失声痛哭。
我早知那小崽子性情浮躁,最是沉不住气——便不该贪图一时快活,叫他年纪轻轻便来做这青龙教先锋!
顾老先锋,此是我拓跋孤欠你的一份人情。拓跋孤道。你还愿意出山做这右先锋便罢,否则本座亦不会勉强。
顾世忠听他如此说,慌忙跪拜于地。教主言重,顾家世代是青龙教的人,谈什么人情!
不是为青龙教——是为我拓跋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