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手取了铁钎,挑起第一盏的灯芯,低声道:“江东风好,来年舒县春到花开,巢湖仍是一般的碧波万顷,蓝天无云。”
孙策道:“我不走,仍与你做伴。”
周瑜低声道:“待有归时,巢湖前再一杯水酒,祭你亡魂。”
孙策小声道:“公瑾,我知你不怨我,巢湖的风光自是极好的,咱们小时,不就是在湖上相识的么。”
周瑜依次挑明油灯,注视火苗,缓缓道:“你在天之灵,须得庇佑孙权,守护你我一手打下的基业,待孙权能独当一面之时,我卸了一身担子,便来与你做伴。”
孙策道:“我没有走,公瑾。”
周瑜脸上,满是油灯映出的发亮水痕,孙策以手指沿着周瑜脸庞抹过,泪水落地,溅起一声轻响。
孙策闭上双眼,手从周瑜背后环过,轻轻搂住了他的腰,将头伏在他的肩上。
“我仍在你身边,不会走。”
孙策英俊的脸上,现出一抹笑意,继而三魂七魄飞散,再次汇集为一股白点,绕着周瑜回旋。
满堂灯光亮起,周瑜行至棺前,提襟跪下。
他怔怔地看了许久,最后吐出一口血,栽倒在地。
陇西。
秋长天阔,候鸟南飞。
“伯符——”
麒麟头戴孝带,跪在城外大哭,朝着东南方叩拜。
吕布端着一杯高粱酒,双眼发红,举杯一横,倾于黄土。
“伯符,与你相约黄泉。”吕布缓缓道:“水酒一杯,来日为兄命尽,盼有地下再会之时。”
身后数百将士站立,一匹奔马于城内驰来,来者正是曹营信报。
信报翻身跪拜:“我家主公着我前来,有信呈予温侯!”
吕布漠然道:“麒麟,死生有命,不可过悲,有信来了,你看看?”
麒麟哭得满脸是泪,勉力起身。
吕布道:“何事,说”
信使未及禀报,又一匹快马前来。
“报——我乃江东信差!有信呈予侯爷!”
麒麟认出来马周身靛蓝,腰间一抹雪白,正是昔年孙策坐骑。
托庇江东,逢孙策收留,正是最落魄、最为走投无路之时。乱世中孙策毫不生疑,以上宾之礼待他,情谊几近初来乍到时的吕布。直至麒麟执意归去,孙策更几番以明珠爱马相赠,如此相惜,却换得官渡一别,天人永隔的结局。
如今睹物思人,麒麟又忍不住大哭。
吕布将麒麟抱在身前,拍了拍他的背,麒麟悲恸稍定,伏在吕布胸口,却不抬头,哽咽道:“有什么事?”
后来的信使焦急道:“陈公台先生言道温侯与军师在城外,着我前来呈信!”
“我自建业而来,奉周都督之命,万里加急信报,盼侯爷顾念旧情,江东上下,将永世铭记奋武将军盛德!”
“我自许昌前来!有天子诏令与曹孟德密信!”先来那信使道。
“念。”麒麟稍定了神,哽咽道:“曹操的信使先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吕布道:“拖下去斩了,对着老子念圣旨?!”
那信使慌张求饶,麒麟道:“念曹操的密信。”
信使逃得一命,忙取了密信抖开,踌躇半晌,把信上所言念了出来。
孙策身死,曹操窥到时机,即将对江东用兵,召集八十万兵马,更邀吕布出兵从旁协助,共驰江东。
事成后函谷关以南八百里地,直至汉中,以定军山为界,巴中、汉中、汉南、汉北四城以报。
麒麟不置可否道:“念周公瑾的。”
信使取出周瑜密信,大声道:“大哥身死!四弟年幼!来日若有一战,举族赴死则已,曹贼篡国,觊觎江东!二哥宁死不降!”
“江东千里焦土之日!将士命归黄泉之时!唯盼三弟再入函谷关,为我与孙权报仇雪恨!”
吕布沉声道:“回去告知曹孟德,他要出兵,本侯不袭他后方,不抢他粮草,然曹操只需过长江半步,西凉全境,必将派兵协助周公瑾,与江东联盟,侯曹操南下,决一死战!”
许昌:
曹操接获吕布口信,于朝堂上哈哈大笑。
“你们怎么看啊——”曹操道。
郭嘉、荀、荀攸、满宠等谋士立于左侧。
郭嘉淡然道:“五年之约已毕,主公如今有八十万军队,两万战船,温侯僻处西凉,不擅水战,既不攻我等后方,与其一战又如何?”
荀捋须不答,片刻后道:“只怕未必如此。”
曹操又道:“吕奉先其人自负,说一不二。许昌留五万兵,要守住天子易如反掌。”
郭嘉点头,躬身道:“主公无需惧他,若愿按原计划出征,奉孝请随军一战。”
曹操喝道:“好!我倒要看吕奉先与一个没有孙策的江东,要如何拦阻本相南下!传令下去,加紧筹备,练兵!开春南征荆州,荡平江东!”
太师父:
你们已经有很久没回我信了,是在时空流中寻找出口吗?
三国时代最宏大的一场战役,赤壁之战即将开始,曹操率领八十万大军,开春南下。
这一次,孙策还是死了,但郭嘉没有死,历史的条件发生了重置,我忽然强烈地感觉到信心的不足。
郭嘉仍在世,这一仗或许将会变得空前的难打。
吕布手下只有甘宁的一万水军,两百艘战船,他什么也没说,更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独立决断,准备四月出兵,前往江东协助周瑜。
我需要信心与信念,盼回信。
——小黑。
周瑜昏死在地,一阵风穿堂而过,灵堂灯火瞬间尽熄。挽联一侧悉悉索索,数息后开了个黑黝黝的洞。
空间仿佛被不知名的力量撕开,时与空的流向变得异常缓慢。
浩然:“好像是这里?”
通天:“徒弟,穿越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上次登陆就被轩辕氏踩了一脚……”
闻仲:“闭嘴。”
浩然:“咦……这是孙策的棺材?周瑜在哪里?看来我们的时间点还是选早了,而且地方也不太对……”
通天:“哎!我有主意,徒弟们,把孙策弄出来,快。”
棺畔木钉褪出,洞里伸出来一只手,勉力扳开棺材盖,时空隧道内打了个响指,孙策的尸身轻飘飘浮上空中,脑袋朝前,脚朝后,硬邦邦地朝着洞里送。
“碰!”
孙策的头被弄错方向,在挽联板上一撞,继而“砰砰”声撞了几下。
“子辛你俩弄反了!”闻仲不悦道:“让开!我来!”
浩然咬牙道:“他硬了……”
通天:“不是他硬了,是他的身体硬了,‘他硬了’和‘他的人硬了’是两码事……”
“闭嘴!”闻仲和浩然异口同声道。
孙策的尸体在空中飘来飘去,终于脑袋对准了玄门,啵一声被吸了进去。
浩然:“师兄,靴子靴子……掉了。”
洞里又伸出来只手,捞住棺材盖上的靴子,迅速抓走,把棺材盖稳稳当当盖好。
“灵魂呢?”闻仲道。
浩然探头,发现孙策的魂魄在周瑜身边飞来飞去,执着地想唤醒他。
“嘘……过来!”浩然招手道。
“我来我来。”通天捋袖道,浩然才冒头看了一眼,便被拖了回去。
少顷,玄门内伸出一把苍蝇拍,啪的一声将那团白点拍得飞了出去,又探出把捕虫网一捞,将孙策的魂魄兜走了。
“又要开天女白玉轮,我恨死听人妖弹伏羲琴了……”浩然的声音远去。
玄门关闭,室内冷冷清清,周瑜昏迷不醒,一切似是什么都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