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大骇,忙关好了门。瞧瞧旁边站着的两个门神似的侍卫,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后边去了。
林琰瞧瞧手中的酒盏,里边滴酒未剩,都被司徒岚一口喝了下去。摇头笑道:“我这上好的梨花白,竟是被牛饮了。”
司徒岚瘫坐在椅子上,伸手抓了一只干果儿扔进嘴里,抱怨道:“才回了城就被皇兄抓了苦力,关在宫里替他看折子。”
又凑到林琰身边,“子非你瞧,我这眼底下都青了罢?”
林琰推开眼前那张脸,挑眉道:“你这是抱怨?主子知道了,岂有轻饶你的?”
“他饶不饶我也就是这样了。当初父皇险些抽断了一根鞭子,我也还是这个脾气。要不怎么就被扔出了宫来呢?”
林琰叹气,伸手戳戳司徒岚,“要我说,你好歹改改罢。”
司徒岚瞅着身上那根儿手指头,心里痒痒,一把抓了过来攥住,笑道:“改,我都改了还不成?”
想起方才,忙又问道:“刚才屋子里的是谁?”
“你说石清?我放在这里的人,帮着整理东西的。”
司徒岚面上一本正经,沉声道:“我瞧着不错,放在这里大材小用了,不如明儿送到我那里去。若是识文断字的,我替他谋条好出路。”
林琰不理会,自顾自地拿起温在热水中的乌银鸳鸯壶来倒酒,半晌才笑道:“那可不成。对面儿,”
抬起下巴来指了指外边,“看见没?‘恒舒典’,那是薛家的产业。不是说那四家子同气连枝么?再加上金陵甄家,都是世交。薛家是唯一做买卖的。我想着,虽说大家族中联姻乃是常有的,但也没有说官宦人家将女儿嫁给商户的。可偏偏王家就行了这样的事儿,更让人叫奇的是另一个女儿却是嫁进了国公府。你也知道,贾政娶亲的时候贾代善还活着,那可是正儿八经的荣国公。怎么会叫自己儿子跟个商户为连襟?这里头要说没有古怪,我是不信的。如今我铺排的大了些,人手有些不足了。石清做事儿还算老成,给了你我用谁去?”
见司徒岚又要说话,也不顾的喝茶,林琰又道,“况且,他如今也算是替皇上办事儿,日后若有个小功劳,还怕没前程?你也别处处草木皆兵了。”
说到这里,脸上微微一红,随即又踢了司徒岚一脚,岔开话题,“有功夫你跟北静王说说,叫他也敲打那个贾宝玉一番。别有的没的当着人就提起我妹妹。”
司徒岚将手放在自己脸侧,笑道:“难得,你竟有用到我的时候。”
林琰低头微笑不语,空着的左手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莲子糕给司徒岚,司徒岚登时美了,喜滋滋地吃了下去,又喝了一杯梨花白。
林琰正要赶了他回去,因窗户开了一条缝隙,便听见外头街上忽然一阵吵嚷,隐隐便有“薛大爷”“荣国府”等字眼传了上来。
林琰看向司徒岚,好笑道:“这才说了薛家,不会就这么不经念叨,薛家的大爷就来了?”
起身踱到窗前,将窗子又推开了些。
鼓楼大街算是京中最为宽敞的道儿了,现下“恒舒典”门前头正有一个身材高大,圆脸大眼的男子身着锦衣,满面嚣张跋扈之态。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厮却是在那里指手划脚跳着脚骂人。
街心另有一个身材略为清瘦的人摔在地上,此时才爬了起来,滚了一身的土,看样子甚是狼狈。饶是如此,怀里还抱着一个包袱不肯撒手。
林琰听着,无非是那人带了东西要去典当,偏生又觉得给出的银子过低,不想当了。恰好被薛蟠撞见,不由分说便打了出来。
“在京里头,薛家一个小小的皇商而已,居然这般嚣张。”司徒岚站在林琰身后,做愤慨状。
林琰扒下了腰间的一双大手,冷笑道:“薛家虽是不过是商贾人家,奈何结了两门好亲。亲舅舅才升迁了没两年,亲表姐是贵妃,自然觉得有这般嚣张的本钱。”
看着街上那被打了的人狼狈而去,林琰便欲关了窗户。不妨恰好薛蟠抬起了头来,正对上对面的林琰。因窗户开的不大,薛蟠仰头只能瞧见一张眉目清雅俊俏的脸,一双眼角微挑的丹凤眼冷冷地看着自己,淡漠之中却偏生透出了一股子说不出的风姿。
薛蟠呆了。
他本来就是个男女通吃荤素不忌的,便是从学堂里,还要将那眉眼略好些的小孩子们勾搭上手,为着香菱又曾打死过人,可见其好色到何种地步。
薛蟠发了一会子愣,再要细看时候却发现对面儿酒楼的窗户已经关上了,“咳”了一声,用力拍了一把脑门,急急匆匆地叫道:“快走,快走!”
跟着的小厮杏奴见他抬脚便往对面酒楼去了,忙叫道:“大爷,您不提银子了?”
“提个屁!”薛蟠回头道,“还不跟上来?你个没眼色的奴才!”
迎面小跑着过来一个伙计,还未说话便被薛蟠扒拉到了一边儿,随后又揪了回来,“我问你,方才我在楼上瞧见一个年轻俊俏的公子,他在哪个雅间儿里呢?”
小伙计才十三四岁的样子,吓得脸都白了,“不,不,不知道……”
薛蟠是个急爆的性子,不耐烦细问,将伙计随手丢开,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好在还记得大概的位置,奔着林琰所在的单间儿便过来了。
只是,林琰司徒岚两个,早就从另一侧出去了。薛蟠挨个扒着门看了一番,并未看到方才的美人。倒是惊了几个雅间儿中的客人,惹得人怒骂不已。
薛蟠也不在意,抓了抓脑袋,难道方才是自己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