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岸嵘亦是此意,与贞书两个商量既定,也不与苏氏通气。父女两个亲自办理采卖了一些物品并生活用品,叫赵和雇了辆车,亲送贞书到刘家庄去看贞媛。
二月下旬的早春光景,天色晴好,温度适宜,出京城沿运河一直往下,半日光景就能到那刘家庄。赵和亲自赶了车,贞书盘腿在车内坐着翻书,间或撩起帘子瞧瞧外面。此时运河上船只往来十分热闹,案上的纤夫们篓衫烂屡哼着号子,瘦骨将那纤绳背在身上,脖子老长的伸着。
才出城门走了不远,前面远远便有一队士兵长矛相抵止了赵和,躬手道:“尊者,借一步说话。”
赵和按了腰剑柄道:“官家,我们是良民,出门只为探亲,若要盘查便在此间,为何要借一步?”
那两个士兵仍是躬手道:“尊者,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莫要叫我们难堪。”
赵和将马车赶到路边,见不远处荒草滩上一队骑马的兵士,为首一个穿宝蓝色袍子外披米色大氅的青年,眉高眼挑,唇红如丹朱,头顶玉冠上却只插一只略粗的木簪,正勒了缰绳冷冷瞧着他。他是良民,又不犯法,况也不与官府打交道,是以也不下车,只提了缰绳抱拳问道:“小民不知犯了何法?但请明示。”
玉逸尘身后孙原跳下马来躬身揖首道:“我们公公有些事要与赵先生商量,还请借一步说话。”
赵和几番在东市上见玉逸尘,皆是一袭潦落黑衫,况且也未曾瞧清楚过他的面目,只是见马车去了玉府,才推测贞书与这玉逸尘仍有往来。此番见他骑在马上肩挺背直身长玉立,全然不该是个去势男子模样,心内也是暗叹:可惜了好人材。
贞书撩了帘子望外,见玉逸尘骑在马上盯着她,当着赵和的面脸上又红又羞,挥手对孙原道:“我们今日有急事,你们快些放我们走。”
说毕甩了帘子仍在车内坐着,两只耳朵却竖的兔子一样听着车外动静。
赵和终是成年人,知道今日自己难以走脱,遂拍稳马匹下了车沿。玉逸尘见状也跳下马来,两人一前一后往后走了。贞书撩了点帘子望外,见他俩站在远处背身,不知说着什么,心内急的小鹿乱撞,等了半天就见赵和仍在那里站着,玉逸尘却回来了。他似是知她在帘内偷望,远远勾唇朝她笑着。
贞书远远触到他的目光一阵羞赧,吓的撇了帘子,自己却也忍不住在车里咕咕笑出声来。
玉逸尘持鞭自外撩了帘子问道:“你要坐车,还是骑马?”
贞书也不答他,只问道:“你是不是恐喝吓唬我赵叔了?”
玉逸尘道:“并没有,不过是与他好商量,叫他在城外散散心,后日仍到此来接你。”
贞书咬唇道:“我才不信,他怎会任由你带我走?”
玉逸尘道:“那你去问他?”
贞书远眺,见赵和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本就是个性子野的,纵有点规矩也全是做出来给人看,心内没有女儿家该有的闺阁秀仪那一套。今番见赵和也叫玉逸尘这厮给唬走了,况又是在这京城外天宽地广的地方,早就存了要在这广阔天地间混跑混闹的心,是以悄声道:“我要骑马。”
玉逸尘牵了自己方才骑的那匹过来,孙原自后面抱了上马台来,他却不用,一把将贞书抱起侧坐在马车,将缰绳递给她,才问道:“你可会骑马?”
贞书道:“马没骑过,驴倒是骑过。”
她一手捉着缰绳,一手抚了那马脖子上的毛,屁股稳了稳,轻轻驾了一声,马迈开双蹄已经走了起来。孙原另拍来一匹给玉逸尘叫他骑了,与其余的人只在后面远远跟着。
贞书侧身稳坐着很不舒服,但女子穿裙就该如此骑马,也只能忍了。她见玉逸尘赶了上来,笑言道:“你这马倒听话,走起来顶慢。我小时候有次骑驴,因它踮的狠了,揪着它耳朵不肯放,叫那驴低头甩了下来,头上碰起个大包许久都没有下去。”
玉逸尘也勒马缓行,不说话,仍是噙着笑意瞧她。贞书叫他瞧的有些不好意思,侧脸去看运河。此时路上行人渐稀,连运河上的船只都渐渐没有了。贞书回头见远处那些人走的很慢,似是刻意与他们保持着距离。
沿运河往下,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此时春耕才过,所有的田地皆平整顺展,连绵无际。贞书侧坐着腰酸背疼,见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踪迹,遂对玉逸尘言道:“这样骑着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刘家庄?”
玉逸尘道:“慢点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