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暂止,蔚蓝深邃的晴空在淡黄色的光线下色泽渐淡,一夜喧嚣,一夜昏沉,此时旭日初升。
呜——呜——呜!
出征的号角长鸣,马蹄攒动。
昨夜受袭之后,初来措手不及,我的卫士与拉赫洛的信徒短兵相接,无垢者和剥皮团的老兵一时在火剑之下死伤惨重,最不堪的时候甚至轮宫之门都被敌人给洞开。
而今尸体被掩埋,血迹被大雪覆盖,好像昨夜的战斗已然不复存在。三队属于我的誓言骑士正在出发,一队向东,穿山越岭经过诺佛斯和科霍尔,进入多斯拉克草海,一队向南,沿着海岸线经过潘托斯,泰洛西、里斯和密尔所在的争议之地,终点是“夏日之海的女王”瓦兰提斯。
最后一队,则在潘托斯向东,走洛恩河,那是我初来厄斯索斯时的领土,女王堡、河垒、阿·诺颐和黄金平原的“节庆之都”查约恩。
我的宫廷誓要继承人出生的消息,散布向洛恩王国的五湖四海,这三路人马数目分别不过百人,被要求在一个月内,完成王敕的递送,其内容自然是册封我的爱女,为下一任红王:
撒拉·格林菲尔·波顿,洛恩王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莱雅拉之女,科霍尔亲王,琴恩河之盾。随着贾科卡奥在月前杀死了多斯拉克人最后的抵抗者鸠摩卡奥和摩洛卡奥,我的公主女儿,如今同时也是全世唯一卡奥的女儿,大草原上的卡拉喀。
此刻剥皮人的旗帜招展空中,骑军马踏融雪,泥泞四溅,褐迹沾上铜轴大轮,让染了不少尘埃的轮宫更显沧桑,宫外一片繁忙,宫内却安详温暖。
“一旦撒拉公主的消息为王国所知,荣光,领主和豪门将会更加忠心,各地尚存的抵抗也会声势削弱,而且公主的亲事可以成为拉拢全境的利器,您的国度将会越来越稳定。”
从泰巴德这番乐观的分析就可以看出来,虽然有被偷袭的波折,马上宫廷的臣子倒是心绪安定,人人面带喜色。
是啊,继承人,王国的继承人,多么至关重要,普天同庆,大赦天下,这方面倒是很像前世的东方了。
我的女儿。
我却没太在乎此番分娩的政治意义,小火炉微微发亮,暖烘烘的,把整个宫厢渲成深色的橙,也让我心生几丝倦怠。
“那就,让达蒙伯爵组织一场比武大会,以撒拉公主的名义,‘爱与美的王后’这个称呼,只属于她。”
“好的,荣光,您的骑士出发不久,追得上。”
身上依旧是厚实的被褥,里头宽松的亚麻和丝绸内袍倒是换了一件,染上血渍当然得更去,自从怀孕之后,我仿佛成了一个大号的婴儿,万事都是经他人帮手。
现在好了,这苦闷辛酸却又乐在其中的日子,已经到了尽头。
生育后我睡了一阵,现在下头依旧隐隐作痛,肌肉酸胀,精神疲惫,让我淡灰色眸子上的眼皮也多了几分慵懒,长长的黑发有些杂乱,惹得鼻尖发痒,我一捋青丝,将小宝宝卷进臂弯,逗弄着她手握红色胎记的小手掌,好小好小的人呀。
看着身边酣眠的宝贝,这几个月来的辛苦似乎也是值得。
这是我的血肉。
这是属于我的孩子,她会有截然不同的一生,是我最骄傲的成就,远胜王国、战争和一切得逞的计谋。
“喔!”她闭着眼睛,囔出了音。
怎么?你在想什么,小家伙?
我不觉唇角含上一丝和煦的笑意。
在这热晕晕的车厢里,长发之中苍白的微笑,是如此醒目。
啊,还有人等我发话呢。
眼前的中年人似乎有些呆,双眼发直,我下意识地瞅了一眼身下,没露出什么春光,也就不理他。
“泰巴德学士,”不知不觉中,我就连声调也温柔了不少,听来倒像是从育前的凛冽寒风,化为了春季送来细雨的暖流,“我现在身子骨状况如何?”
在冰与火的世界没有“坐月子”这种说法,或许骸骨山脉以东的仪地有?总之,生完孩子下一秒就去干活的妇人比比皆是,即便身为红王,我也不例外。
“啊,哦,抱歉,荣光!挺不错,您失血过多,所以至少得休息一周,其他的没什么问题。”
即使我避免了再遭受活尸损失带来的诅咒,难产依旧如约而至,而且,原本的双胞只剩下一胎,面对撒拉这个小东西有多开心,对于另外一个孩子,就有多失落,多遗憾。
这里本来该有两个襁褓,两个熟睡的婴儿,现在,却只剩下了一个。
唉。
安详中多了一点感伤。
“啊?”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撒拉睁开眼睛,依旧有些皱红的小脸上是一对紫色的眸子。
是亚里安的血脉,我脑中闪过昨夜隐约见到过的一抹银光,属于瓦雷利亚后裔的发色。
我尝试杀过他一次,他死里逃生,他尝试杀过我一次,却在最后关头停止。我猜,是因为撒拉的缘故,可即便如此,我要诛除亚里安·青枝的意图也淡了不少。
如果他日将他擒获,就饶他一命吧。
“嘿嘿。”傻乎乎的婴儿笑嘻嘻,两只肉肉的小手瞎晃晃,拍我纤细的手掌,我不由得笑意更盛,你是听到我心里的想法了吗,小宝宝?你永远不会叫他父亲,可是妈妈也不会杀掉他的。
“这样吧,泰巴德学士,”我逗弄着宝宝,吩咐道,“将胎盘、脐带和其他血肉装进一个匣子,再做一块墓碑,写…多米尼克·格林菲尔·波顿之墓,墓志铭就——”
“荣光?”他有些惊诧,确实,为一个未出世就殇去的胎儿立坟,有些怪异。
殊不知,在挺过血床之难,喜得爱女之后,我心里的幽幽惋惜,化作一滴母亲的泪珠,流淌消逝。
真是,变得多愁善感了不少,硬朗的声线和气质,似乎也变得暖和了。
撒拉,这就是当初生下我时,你的感触吗?为此,哪怕死在恐怖堡,受到我的折磨,你也心甘情愿?
如果母亲撒拉只是农夫的妻子,工匠的配偶。
如果我有个相濡以沫的丈夫。
如果能够在和平的夏日慢慢看着女儿成长…
可惜没有如果,她出生在冬季,在寒流涌动的,冰与火之歌的年代。
我的母亲撒拉,和我的故事,还有你,我的女儿撒拉,你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呢?母女和母女,我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
两周过后,一千五百人组成的王仗队伍还剩下一千多人,安达斯的山间见证了公主的出生,我留下了未出世之子的坟墓,即将告别这片属于七神的圣地。
这前进的速度很慢,我三天之后就能自如行走,恢复了过来,但是却让人搜罗了有经验的妇女数人,以学习如何哺乳和育儿。
此刻温暖的轮宫中,依旧是泰巴德学士在值守,我也不避讳外人,袒露出胸脯任由撒拉吮吸。
这是个胃口不小的小肉团子,微微的刺痛让我脸颊稍染红晕。
身为红王,自然可以给小宝宝找奶妈,可是我想亲自养大,如果奶水不够,再让别的女人来喂,咳!索性,我奶水还算充足。
一边喂奶,心神也没闲着,远方铁群岛上的莫波摆脱了险境,现在已经扬帆出海,前往西境了。
在派克城斩获颇丰,直觉告诉我,他带来的东西都有不少好处,心脏树的分析则证实了这一点。
光是石龙,就猫腻不小。
“女王,疯修士求见。”贝里·莫斯爵士的声音传来,他在之前的遇袭中伤了手和腿,现在才稍微恢复一些。
“就在门外吧。”我下令。
“荣光!!!”又是那个神经质的嗓音,“三女神之剑,七神之枪,受祝福的君主,虔敬之王!”
“够了,”即使是面对他,我的话音依旧很有耐心,“主教,我理解你的激动,别吓到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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