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在巡抚衙门极其压抑的氛围中,终有人率先开口。
“沈大人。”
“贼军势大,又擅使强铳重炮,眼下我广州城举目无援...”
说话的是按察使黄承昊,他身体单薄.肤白少须,身着绯袍头戴双翅乌纱帽,只不过话刚说还没说完便被一声冷哼打断。
“黄大人此言何意?”
这名举手投足间充满贵气的绯袍中年男子名为姜一洪,乃广东布政使,其父曾为礼部郎中,兄长曾为礼部尚书,满门皆是大官,乃江浙地区的望族出身。
“莫非欲降贼?”
黄承昊被这灵魂二连问搞得面红耳赤,张了张嘴最终啥也没说。
见场面有些难堪,同为江浙出身的布政副使陆鏊哈哈一笑,连忙道:“姜大人勿怒,黄按察使未必有降贼之意,兴许只是陈述利害罢了。”
“呵呵...”姜一洪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淡淡道:“若如此,倒是本官错怪黄大人了。”
“好了!”
“还是说正事吧。”
沈狄龙原本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沉思,这副吵闹的场景顿时令其一阵心烦意乱。
都啥时候了,贼军都要攻城了,广东的衮衮诸公竟还在窝里斗。
作为巡抚,沈狄龙乃是广东实质意义上的一把手,军政尽握的那种,又如何不清楚在座诸位的那点心思。
就拿这黄按察使来说吧,此人好医理.重养生,于诗词歌赋一途颇有造诣,但却为官碌碌,难负大任。
其方才所言必有降贼之意,这也不奇怪。
而姜.陆二人虽皆为江浙出身,不过前者乃是典型的官绅子弟,对那行抄家掠财之事的保乡军自然是深恶痛绝。
后者出身低微,虽也厌恶那保乡军,不过反应就没那么大了。
毕竟广西徐贼待官绅甚为苛刻,其“一体纳粮”的恶政早就臭名昭着。
在沈巡抚的按压下,众人总算不再吵闹,而是就广州之困嗡嗡嗡的议论起来。
各种天马行空的拒贼之策将他听的是眉头越来越紧。
夜晚。
沈狄龙正于府中书房发怔,其手持一柄玉嘴黄铜烟枪,几本发黄的书籍就这么胡乱的散落在朱漆梨木桌上,旁边还一盏已经微凉的雨前龙井。
吞云吐雾之间咳嗽阵阵,此人深感心力交瘁。
“老爷,黄按察使求见。”
听见管家的话,沈狄龙微微眯起双眼,半晌后方答道:“让他进来吧。”
“见过沈大人。”
黄承昊今夜的装扮十分低调,跟寻常的老百姓无异,可见其并不想被人发现行踪。
“嗯...黄大人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下官今日口无遮拦,还望巡抚大人不要怪罪。”
“呵呵...不会。”
二人分别坐在两张太师椅上相顾无言,于烟雾缭绕的诡异氛围中沉默许久。
“说吧,今夜就当是拉家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