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缘故,今天的讲课时间其实并不是很长。
很快的,孩子们就被荀况命令到另外一个房间之中自习去了,大殿之中只剩下赵丹、荀况、临武君以及侍中韩非。
赵丹咳嗽一声,对着荀况开口道:“荀卿,如今齐魏两国大兵压境,寡人心中忧虑,不知荀卿可有何计策?”
荀况微微笑道:“臣不过粗通兵要,如何敢在大王面前卖弄?”
赵丹笑道:“荀卿何必自谦?但请说来便是。”
说着赵丹又看了一旁有些跃跃欲试的临武君一眼,笑道:“临武君若是对此有兴趣,亦可言之。”
既然有这么一个武字,不用想也知道这位临武君肯定是通晓军事的,既然如此,这么这位临武君对于这种军事理论的探讨应该是会很感兴趣的。
果然赵丹刚一开口,这位临武君就对着赵丹拱了拱手,道:“大王既然开口,臣岂敢不从?以臣之见,上得天时,下得地利,观敌之变动,后之发,先之至,此用兵之要术也。”
荀况闻言大摇其头,道:“不然。凡用兵攻战之本,在乎于民也。弓矢不调,则羿不能以中微;六马不和,则造父不能以致远;士民不亲附,则汤武不能以必胜也。故善附民者,是乃善用兵者也。故兵要在乎善附民而已。”
赵丹听了荀况的这番话,若有所思。
在荀况看来,打仗最重要的其实就是民众的支持,有了民众的支持,那么就能够无往不利,反之则是“弓矢不调”、“六马不和”、“不能以必胜”。
临武君显然有些不服,道:“荀卿此言,吾不能同也。兵之所行者,诡诈也。善用兵者,其用兵之道诡诈千变,敌不知其从何出。孙子、吴子凭此而无敌于天下,又与民有何关系?”
荀况皱了皱眉头,对着临武君道:“君此言,大谬也。若以荀况之见,得士民亲附者,便是所谓仁人之兵也。仁人之兵,聚则成卒,散则成列,延则若莫邪之长刃,撄其兵锋者断,兑则若莫邪之利锋,当其兵锋者溃。如此之兵,又岂是那暴国之君能相提并论哉?”
临武君哼道:“如今之秦国,岂非暴国乎?然天下除赵国外,未见有克秦者也。”
荀况摇头道:“秦国者,其君使民过于酷烈,其民除参军外别无他途。如此之军,乃暴国之君麾下之兵也,纵然能够强于一时,又如何能强于一世、三世乃至千秋万世?暴国之强必不能久,观如今之秦国便可见一斑。秦自商君变法以来,四世皆强,但如今又如何?故只有仁义之君,方能千秋万世也。”
临武君陷入了沉默之中。
足足过了半晌,临武君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叹道:“荀卿之言,善,吾不如荀卿也。”
一旁的赵丹笑眯眯的看着两人的争执,心中却想道:“这位荀子确实不愧是大能,一眼就看得出来秦国这样的制度其实并不能够持久……不过其实也不好说啊,毕竟汉承秦制,如果秦国的制度真的这么差的话,为什么汉朝又能够活了这么多年呢?算了,寡人又不是理论家,那些关寡人什么事?”
赵丹摇了摇头,将脑海之中纷繁的念头驱逐出去,对着荀况笑道:“荀卿,那么以汝之见,这一次大战寡人可能胜乎?”
荀况正色道:“以臣之见,如今之赵国,国民上下一心,虽尚不能称仁人之兵,但比起那暴秦之流,却是强过许多。故此战若无意外,则赵国必定胜之!”
赵丹一听荀况这话就忍不住笑了起来,顺便瞄了一眼身边的临武君,看见这位临武君若有所思的表情,嘴角就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
在赵丹看来,这一次能否顺利取胜,楚国其实也是一个很关键的因素。
而楚国能否出兵,固然是得要楚王元亲自拿主意,但是这位就在邯郸之中的临武君的意见想必也会对楚王元有着很重要的影响。
毕竟临武君所获得的可是来自战场的第一手情报啊,这可比什么猜想啊、辩论啊之类的东西要更有说服力,也更加能够让楚王元下定决心一些。
这就是为什么赵丹在百忙之中还要特地跑来这里一趟的原因。
如果能够借助这一场辩论让这位临武君觉得赵国确实能够必胜,从而让楚国早一些出兵来分担赵国压力的话,赵丹觉得自己这一早上的时光就没有白费。
于是赵丹笑眯眯的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和荀况交换了一个眼神,道:“寡人也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