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逆不言不动,这张不属于自己的脸上,带着从来没有过的浓烈的情绪。灰暗的、悲伤的、绝望的……好像再也不会有未来。
灵玉没有回避,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冰冷:“你是我的什么人?我为什么要记住你?”
他没有张口,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没有失望,已经这样绝望的人,又怎么会失望?
紧接着,听到灵玉说:“没有人知道你存在过?这世上那么多人,难道每个人都必须别人知道才能存在吗?就算我知道你存在过,那又怎么样?我知道存在过的人多了,难道那些人死了,我也会记着他们?他们跟我有半点关系吗?”
“……”
“呵……对我们修仙之人来说,别人的知道,有什么意义?你告诉我,有哪怕一丁点的意义吗?”
徐逆沉默。修仙,他们为什么要修仙?就是为了让自己长久地存在,甚至永生不死。
“别说是你,就算是那些元婴前辈,他们有朝一日陨落了,别人又能记住他们多久?真正会为他们伤心、怀念的人,恐怕只有他们的亲人而已。”
“你以为,你现在请求一下,我就不会忘了你?等我恢复了修为,结了丹,意气风发,哪里还会想起你?”灵玉冷笑,“别这么天真,以为说几句话,我就会一辈子记得,有个可怜的家伙,没有身份没有姓名地活过!”
“……”
“而等你结丹、元婴、乃至化神,遇到很多很多的人,做很多很多的事,达到前人从未达到的成就,自然会有一堆人忘不了你。不必你请求,他们会为你歌功颂德,将你记入典籍,在茶馆酒楼拿你的事迹吹牛,语气里都是满满的荣耀,尽管你根本不认识他们。”
“……”
“或者,你会遇到些知己好友,臭味相投,结伴同行。你们一起身处险境,出生入死,将后背交给对方。一旦你有危险,他们会拼命地来救你,如果你死了,他们会尽力完成你的心愿,并且时时怀念你。”
“又或者,你会爱上某个女子,给她吹凤求凰,与她结伴仙路同行,不离不弃。也许你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如果哪一天你出事了,他们会为你伤心断肠,怀念一生……”
“至于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模样……他们只会记着,你是他们的好友、爱人、亲人。”
徐逆缓缓抬起头,看着她,目光认真而专注,仿佛要把她看进心里。
“……只有这些人,会记住你。”
他看了很久很久,久到西边泛起了红霞,远处传来金丹大典结束的钟声。
终于,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手,慢慢握成拳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紫袍拂动,他站了起来,仍是那副淡漠中带着高傲的表情,属于徐正……不,应该是徐逆的表情。
“我要走了。”灵玉听到他说,没有起身,只是抬起头。
徐逆身姿如松,背脊挺直,仿佛刚才的悲伤绝望都是幻觉,神情淡淡的,带着一贯的镇定自若。
“从太白宗离开,我会直接去游历,寻找结丹的契机。”
“你……”灵玉忧虑地看着他,这个样子真的没有问题吗?
“如果哪一天,你修为恢复了,不要轻易结丹。要么我死了,要么我结丹了,总之,先确定我的状态,再进行闭关。”徐逆顿了顿,说,“闭关结丹,不能有任何干扰。”
意思是说,万一她结丹的时候,他突然身故,会影响到她吗?
灵玉缓缓地收回脚,站起身:“我记住了。”
徐逆点点头,转身往出口走去。
没走两步,他停住,指了指搁在石桌上的笛子:“这个,可以送我吗?”
灵玉一怔。
他没有看她,说:“如果我以后有了心爱的女子,会记得给她吹凤求凰。”
“……”灵玉忽然就笑了,大方地挥挥手,“拿去吧。”
徐逆伸手一招,将笛子摄入手中。
站了一会儿,他还是没走,似乎有些犹豫,最后说:“我……我身上被剑君下了禁制,以后不会再随便来找你了。”
灵玉看着他的背影:“……嗯。”
“你……你叫什么名字?”
这句话,让她一怔,什么意思?
“我记得,你说过,灵玉是你的道号。”
灵玉默默地站了一会儿,说:“君影,君影草的君影。”
“程……君影?”他将手中的笛子握紧,“我知道了,再会。”
说着,他举步迈出洞府,化为遁光,消失在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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