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薄的绸衣侍了一回酒。
这回不知道又要出什么损招了。
“既然如此,门主有何要求但说无妨。”
郁沉莲唇角微勾,玉容生光,看的殿下的女弟子们又晕了一回。
清葵扬了扬手。“成碧。”
乐者中走出手持紫竹笛的修长男子,长眉入鬓,一双瑞凤眼神光内蕴,带两分笑意。他的视线在郁沉莲身上飞快一扫,落到清葵脸上,笑意略深。
“门主有何吩咐?”
清葵朝他微微一笑,却又转向郁沉莲。
“成碧当年也算得武林中的天之骄子,不知越凤派的越凤剑法跟昆吾九式相比,哪个会占了上风?”
她此言一出,众人皆道是她想让两人过招比武。宋成碧神情微涩,随即转为欣然,郁沉莲依然一副敌动我不动的沉着样。
“不过——”清葵话锋一转。“今日不适合比武。”
秦峰松了口气。倒不是怕郁沉莲打不过,只是在天水门众目睽睽之下比武——这样的事情传到江湖,难免会落了笑柄。
清葵的手指拨弄着腰扣上的珠链,神情就像是在苦恼要挑哪一本戏折子。
“成碧的笛子吹得极好。我听闻沉莲公子亦擅弄筝,不若今日就由你二人合作一曲如何?”她眉目一开,笑得很欢喜,如同当年那个在栗子树下雀跃的小姑娘。
郁沉莲安静地看着她,微微一笑。
“好。”
丹君在一旁疑惑。没听说过郁沉莲会弹筝啊?
秦峰冷汗涔涔而下。公子唯一不擅长的便是音律,无论什么乐器都一窍不通。这臭丫头一定是成心的……
立刻有人往殿中抬来了一架紫檀筝。郁沉莲缓缓走了过去,在它面前坐定,举手抚弦。
成碧行至他身旁,举笛横至唇边,目光灼灼朝清葵而去。
“不知门主想听什么曲目?”
“随便。”
“那就来一曲‘秋月辞’,沉莲公子意下如何?”成碧侧身问道。
“好。”
秦峰心里哀鸿遍野。她哪儿是想听什么曲子啊,根本就是想看公子出丑!公子你怎么就能就这么答应下来,怎么能在这种时候都表现得那么淡定……
两人一站一坐,黑衫白衣,风姿绝世,堪称双璧。
底下的天水门弟子们,眼睛也快不够使。看这个,又舍不得那个,恨不得自己多长出一双眼,好把两个都尽收眼底。
宋成碧的笛声悠悠而出,殿内顿时寂静了许多。众人心醉之余,也没忘了期待地看向未曾动指的郁沉莲。
清葵唇角微勾,心情极愉悦,招手让不远处的傅云捧了一盘炒杏仁过来。
郁沉莲面不改色心不跳,手指一动。
顿时整个大殿,清醒了。
一阵纷乱刺耳,鬼哭狼嚎式的筝音从他手下激越而出,完全盖过了成碧的笛声。成碧微愕,停下了笛。
丹君目瞪口呆。秦峰泪流满面。
连清葵都愣了愣,连傅云递过来剥好的杏仁也忘了接。
正当殿内所有人苦苦忍受快到临界点的时候,他终于停了下来。
“献丑了。”
他的神情自若,姿态优雅,仿佛自己刚刚弹的是仙乐一般。
大殿里十分安静。
清葵咳了咳。
“沉莲公子的筝音果然非常——特别。”
“多谢门主夸赞。”
清葵扶额,没再看他。“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公子在宫中暂歇一日,明日再前往拜祭。”
“门主美意,自当领受。”
“丹君,替公子安排。”清葵面露倦色。“我累了。都下去罢。”
她站起身,进了内殿。
丹君抹了一把汗,看向郁沉莲的目光十分复杂。
“你们跟我来罢。”
殿内的弟子们才刚刚回过神,沸腾起来。
“刚刚那个声音——真的是沉莲公子弹出来的?”
“太幻灭了……”
“我的天!那简直是魔音!”
“门主果然不愧是门主,居然还能那么从容不迫!”
“吓死我了……”
“可是看沉莲公子那么淡定,莫非这正是他的独门指法?”
“有可能。也许咱们修为还太低,听不出门道。你们看,门主不就挺欣赏的?”
“术使大人,你说呢?”有人问到了成碧。
成碧轻笑,握紧了紧手中的紫竹笛。“也许是罢。”
映水楼台上,正好可见日暮入山,绵霞铺陈的美景。
商清葵默然而立,双手轻轻搭在栏杆上,身体微斜向外,仿佛要乘风而去。
“清葵。”
丹君上来,见她这样下意识地一唤。
“都安排好了?”
“好了。”丹君忍不住,上前拉住她的手臂。“清葵,我知道你还惦记着今天是他的生辰。要是想去看看他,就去罢。”
商清葵摇摇头。“你说得对,这么多年,我也——累了。”
她望着伏在山头的薄日,魅眸微眯。“也许是该放下的时候了。”
丹君感伤不已。
“对了。”商清葵转过脸来。“我已经让人把秦峰带到了你那儿。”
“清葵!”她顿时有些羞窘。“我不想见他。”
“真的不想?”清葵挑眉一笑。“就算不想,也得跟他说清楚不是?人家好歹也为了你,这么多年没有成家。你要是真不想嫁他,索性说个明白,让他自寻归宿也好。”
丹君别开脸,闷闷地说了一句。“好。”
正在此时,身着天水门门服的少女挑灯而来,朝两人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宫主,今晚是否还请术使大人侍寝?”
清葵沉吟了一瞬。“不。换隐使来。”
“是。”
少女又行了礼,匆匆而去。
丹君双眸微沉,担忧地望了依然在看景的清葵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