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什么后果。但皇谕已到,那必是硬着头皮也得上的。
门外传来内侍的催促声,“公主?公主殿下,您……”“在门外候着吧,我这就起身。”柳折应了一声。“公主,要不要让婢女过来为您更衣?”“不用。”“是。”内侍低低回了一句就没了声音。
柳折找了条银色冰蚕丝缎在发端松松系了。这女子长了一头滑顺青丝,墨黑发亮。柳折还未适应这身体已成了自己的,抚着这色如夜阑的发,竟有些诡异的感觉。赶紧撤了手,打开门随那侍卫去皇舱。
船外空净明朗,月华漫洒,星子闪烁,明黄的光晕隐现云端。河面空气冷冽,夹带两岸蔷薇香味,随着夜阑晚风沁人肺腑。龙舟四层,高起来有四十五尺,长约二百丈。每层有百余房间。柳折尾随内侍来到第三层一间舱外,内侍在门外轻声禀报,“皇上,公主已经带到。”
“哦,好。退下吧。”门内传来一个声音,听起来略显疲惫。内侍应声“是”转身就要退去。门内又传来声音,“在近处候着,不许任何人靠近,有什么事赶快来通报。”内侍又低声称“是”,然后转身快速退离了。
柳折在门口犹疑,不知道是该直接推门而入,还是应该等皇上开口再进去。思虑再三,既然皇上专程让人领了她来,又是在这深夜,想来也没那么许多禁忌。于是大着胆子扣了扣门,轻声叫了声“父皇……”门内一片寂静,过了许久才听见有人说,“杨儿,进来。”
柳折推门而入。皇舱之中金碧辉煌,雕梁画栋,金装玉饰,雍容华美。柳折一眼看到房间正中那人。他穿一袭赭黄明袍,袖口和胸前以金线绣着祥云游龙纳珠图。腰间一条金镶玉腰带缠绕。墨黑的发以精制累丝鎏金龙纹冠束起,奢华雍容。此时他正侧对着柳折,窗外光华黯黯地打在他的脸上,看不清这男人的面容,只能看到阴影下这男人的轮廓。
柳折不敢主动引起什么话题,只等皇上说什么,再随机应变。终是皇上耐不住了,他转过了身来。
白玉似的脸庞,借着月华泛出淡淡的柔光。一双眸子深黑潋滟,眼神流转,顾盼生姿。挺直的鼻梁,为他横添一股刚正之气。嘴唇樱红,此刻轻轻抿着,娇艳生动。女人的柔美娇艳与男子的刚正之气奇妙地糅合在一起,原来可以这样完美,其实并无任何不妥。
“杨儿,父皇想跟你说说话。”那男子开口,向柳折慢慢走近。柳折只觉得空气渐渐稀薄,随着这男子的步伐整个人都紧张得僵硬起来。“杨儿,父皇……”皇上似乎想说什么,突然发现了柳折的不自然,“杨儿,你怎么了?”说着伸手探向她,冰凉的手指贴住她的额头。手放下时轻轻拂过她的脸,柔柔一触。这一碰触令柳折全身轻颤了一下。
不知怎么竟被这初见的男子迷惑住了心神,世间果真有这等一见倾心之事吗?柳折只觉心中似已兵荒马乱、波涛汹涌。由心底蔓延而出的悸动让她忍不住想要抓住这男子还未落下的手指。
“砰”的一声,凌冽的夜风将窗子吹开了。寒风吹过柳折,她顿时清醒许多,慌乱地整理散乱的理智。“父皇,女儿没事。女儿谨听父皇训诫。”柳折垂下眼,不再去看这令人心生迷乱的男子。皇上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意外,也没了言语。他步向柳折,和她近得衣袂相连。而后垂头认真的审视着柳折的神情,柳折极不自然的做出为人子女恭谨的笑容。他的气息就在鼻端,缭绕不散。柳折甚至不敢用力呼吸,一张脸涨的发红。
“杨儿,你可想明白了?”皇上叹口气,又接着说“前些日子我与你说的那番话。”他定定地站在柳折身前,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柳折不知当日说了什么,她那时还不在这身体里。于是只低着头不发声。
“杨儿,执念只能让人痛苦。你年轻明慧,应是青眼高歌卷舒华清的年龄。不要再作虚无之想了。”柳折低眉,作出不起微澜的样子应道,“女儿明白。谨记父皇教诲。”皇上明显滞了一下,“好,你想清楚就好。回去吧。”声音自她头顶传来。疲惫更多了一分。
柳折不敢抬头,只低低答了声“是”。朱门轻阖之时,她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向皇上看去,没想到与他视线撞个正着。光线太暗,柳折看不清皇上的神色,却有一股悲凉神伤之感侵袭入骨。
一出门立即有内侍跟上,护送她回舱。这对父女相处好奇怪,一路上,柳折想起皇上的眼神,不由分心。回到船舱,柳折怎么也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心中头绪万千,却抓不住一个。丑时夜深人寂,舱外风声呼啸声声,入骨的寂寥似乎要穿透人心。即使面见了皇上,还是不知道任何关于自己身份的事。这男人如此风神容颜,在历史上应该会有记载。还有他叫自己杨儿。可是公主的闺名通常没有记载,历朝公主这么多,也不知是哪一个?
柳折闷闷想着,意识渐渐模糊,快要睡着。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柳折一惊,不敢有所动作,只低躺在榻上屏息倾听门外声响。“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赭黄身影出现,正是皇上。皇上今夜刚召见了她,还不过两个时辰,不知为何又在半夜进入自己女儿房中。
这时醒来无疑会很尴尬,柳折索性装睡,不做动静。皇上似乎非常小心翼翼,踏着极轻的步子走近她。而后坐在她身侧留出的窄小一角,便没有了声响。有淡淡的酒味传来。柳折不敢睁眼,也不敢有所动作,她清楚地感觉到皇上在盯着她看,肆无忌惮的,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那种无形的压力。
柳折尽量使呼吸平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真的睡着。忽然,脸颊一凉,皇上摸上了她的脸。不像在皇舱里的那种一拂即过,而是轻柔的抚摸,久久不肯离去。气氛顿时变得暧昧起来。柳折正自疑惑,忽然感到自己的衣带似乎被人解开了。柳折眼皮一跳,顿时极为紧张。身边的男子跟自己的身体是父女。这时候若是醒来,他和她该如何相对?
那双修长温柔的手仍不停歇,又拉开她的衣襟,抚上她的脖颈,流连辗转,慢慢地手指渐渐下滑,轻轻抚过她左胸。手指触觉冰凉,柳折心中的弦越来越紧。忽的胸上一热,柔软濡湿的触感让她一颤,皇上以唇代手吻上了她的胸。柳折脑中一片空白,若刚才的举动勉强归类于父女过度的亲昵,那现在这纯粹是男女之事,这怎么可能?!
柳折装作在睡中翻身,想要摆脱他的桎梏。但他压得太紧,完全动弹不得。几番挣扎,只让他的唇越来越下滑。柳折使劲咬咬唇,让自己清醒一点。长睫舒展,微微颤动。柳折装作刚刚醒来睡意朦胧,含糊叫了声,“父皇……”皇上从她腹部抬起头来,看她醒来,一双眼望着她,神色莫测。柳折不知在这种情况下该作何反应才最妥当。
下一秒,嘴唇竟被人吮住,辛辣的酒味带着暖暖的触感传来。柳折大惊,连忙用双手撑在他胸口,想要推开他。没想到他竟然顺势重重压在柳折身上。火热的舌在她唇瓣缠绵,想要撬开她的唇齿更进一步。柳折有点被眼前的事吓到。勉强定了定神,缓缓吸了一口气。她慢慢将唇齿打开一点。身上的人感觉到她的变化,仿佛受到了蛊惑一般,热切地将舌深入她的口中。而后,柳折狠狠地咬了下去。
身上的人吃痛,猛地起身。手指抹着嘴唇上的血滴,柳折用的劲不小,不知道他舌上的伤有多重。但看他嘴角不断流出的血丝,那伤势是定然不轻的。身上的束缚解除,柳折才晃过神来,这人是皇上,她这么重地咬了他。他会不会生气发怒?顿时心神又紧张起来,有些恐惧得往后退了退身子。
没想到,皇上只是抹着嘴角的血,微皱着眉头。感觉到柳折的注视,他眉目间神色不定,随即翻身下榻,脚步略微仓皇,匆匆地推门出去了。柳折在榻上躺了一阵,才翻身下床,将门关上。却再也睡不着了。就这样翻来覆去到天边发亮。
柳折半夜未合眼,早早地起了身。侍女送上一套月白宫装,下身是宽大逶迤的及脚高腰束裙,银白的丝线用浮绣法绣了鸾凤呈祥图,凤尾用金线点缀,尾芯饰翠鸟羽毛。上身是同色的裹胸衣,将纤细的腰线完美的勾勒出来,胸前用金丝银线嵌着一颗白色宝石。披一件月白广袖外袍,墨发披肩,头戴累银垂翼玉蝶钗,精雕细镂的花瓣流苏柔柔垂下,一步三摇。整个人华美出尘,风神雍容。
柳折偏头看着为她调整头饰的侍女。那侍女看柳折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慌忙垂首跪下,面露惧色瑟瑟发抖。柳折扶她起来,盯着她问,“现在是什么年号?”
侍女头垂得更低,嗫声说,“大业十四年。”
“大业……大业十四年?!”柳折不由惊呼出声。
大业。隋炀帝杨广的年号。而大业十四年,龙血玄黄,帝王之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