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日悄没,转眼已是夜。明月当空,撒泄一地光华,好像为高墌城中一切都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带着一丝温柔的意味。夹带着战场上独有的血气狂野和烟火味,令人为之倾倒。这样情深意切的夜,却空置悲凉无果。
柳折自进屋以后,便再没出国房间。并非置气,只是略感凉薄。
数月时日,掠然易逝。她与李世民纠葛渐深,便私认为李世民只是那长安客栈城楼下凛然一瞥的冰冷男子。随军数十日,没了长安的诸般乱事缠身,便也有些淡了恩仇情怨、人事纷繁。全然忘记,身方是客,李世民对她所有的情愫,皆是来自往昔那名唤杨儿的女子。情也罢,恨亦是。皆非冲她而来,她竟是如此一个盗人故往的人。
思及此,觉得有些意味空乏。柳折略低头,细细翻看掌心纹路,半晌无言。
夜半时分听得屋外风声飒飒,雷声隆隆。不多时竟已经是豪雨如泼。六月天里,本是一场好雨兆吉,万物润泽。却空惹失意之人一身凉意。
大雨常是来去匆然。翌日早上,已是天朗气清,天空碧蓝如洗。长日飘飞的沙土也尘埃落定。
“世民,我若是知道你有病在身,断然不会劝你饮酒。如今差点酿成大祸。我作为长辈,心中实为有愧啊。”刘文静坐在椅子上,连连摇头叹息着说。
“元帅不必自责,是世民不知忖度爱惜自己。”李世民半靠在床头,神情有些疲惫。
刘文静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默了一会儿,慨然道,“世民,如今你病重至此,主帅之任于你来说只怕已是负担。这样吧。你安心修养,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和殷开山来办就好。”
李世民微一颌首,“我现在确实有些力不从心了。如此也好,劳烦两位了。”
刘文静朗然一笑,“都是为国献力,没什么劳累之说。”
李世民也笑,“战事交给两位元帅我很放心。只是无论如何切莫出战。”
李世民自到了高墌城后就一直采取坚壁不出的策略,大家都不知道到底要等到何时,心中早就有些难耐。殷开山在旁不由问道,“秦王此言怎讲?”
李世民轻轻捏了捏眉心,沉声道,“初来高墌城时,我已夜探薛举军营。薛举从陇西远道而来,虽攻下一些地界。但所运粮草并不多,四野之地也并无大量供给。因此他们利在急战,此刻薛举正是士气高涨,强行硬攻于我军不利,最好的办法就是拖,等他们粮食吃得差不多了,士兵不耐烦的时候,方可一举破敌。”
刘文静皱眉思索一会儿,说,“我知此战事关重大,事无巨细,定然谨慎为之。你好好休息,我和殷副帅先出去了。”
“嗯,稍后我会召集八大总管宣布此事。”
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琼姑娘,在下刘弘基。清早叨扰,多有失礼。”
柳折打开门,正是刘弘基略带笑意立于门前。这才想起昨日本是要启程回长安的,因着李世民旧疾复发,便把此事耽误了。于是说道,“将军不必多礼,何时启程?”
刘弘基叹息一声,“暂时无法启程了。今早秦王已经让刘文静、殷开山两位副帅主持大事,眼下城中很需要人手,八大总管无一能够抽身离开。再则昨夜突降大雨,路途泥泞难行。姑娘不如暂且安心待几日,等城中安定,路好走些了,我再请命送姑娘回长安。”
大唐虽已攻占长安,可四方叛乱,大局未定。盗贼草寇都敢加冕称王。在这种硝烟四起的时节,能否一举击败薛举攸关国运,容不得半点差池。李世民应该是深谙此道,此番将大权交付给刘文静、殷开山,必是信任二人。亦或,他现在已无力承担了。
刘弘基见柳折良久不语,以为柳折是不高兴。“姑娘若不高兴,弘基在此向你赔罪。”
柳折抬头,“屈琼不敢,将军这是折煞我了。城中诸事易手,将军想必是百忙缠身的。我在城中极为安好,不劳挂牵。”
“那就好。姑娘有何不便可差人来找我。”刘弘基眼中闪着盈盈的笑意。
“好。”柳折低头温声言道。
“那我走啦!”
“恕不远送。”
柳折心思不定地走进房间,坐在桌旁。近日战场形势看似平静不起波澜,实则暗潮汹涌,一个不小心极为容易被敌人钻了空子。前些日子,半夜时分强行攻城之事幸有李世民一人力挽狂澜,否则定避免不了一场苦战。时隔十多日,怕那薛军是要卷土重来了。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候,军权更张绝非小事,想起刘文静犀利的眼风,柳折心中隐隐有些不详。
刘文静将茶盏重重拍在桌子上,茶水溅出来,洒了一桌子。刘文静怒道,“殷开山!策兵之道就在一个变字,似你这般墨守成规唯命是从,如何能取得战功?!”
殷开山看着刘文静,“刘副帅此言差矣。我并没有说要唯秦王之命是从。只是此番事关重大,大唐根基未稳,此战须得万分谨慎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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