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23年冬,长安回风疾舞,雪花如席。
夜听雪声疏疏密密,清晨,太极宫高阁重宇已大雪盈尺。
早朝过半,太极殿外才迎来一丝破晓光亮。李渊饮了一口热茶,重将目光投向玉阶之下。兵部尚书正朗声奏禀着年末的军械粮草状况。
“……因此,只要明年没有天灾虫害,大唐军备辎重可无忧矣!只是……东都之战伤亡将士的抚恤迟迟未能发放,只怕长日已久,军中和民间会有怨言……”
李渊皱眉将手中云龙鎏金茶盏放下,肃声问道:“东都之战已结束数月,为何抚恤金还未发放到位?”
“这……”兵部尚书闪烁其词道:“秦王伤病,久闭不出,至今已数月,是以兵部抚恤工作无从开展……”
李渊挺直了身体,居高临下俯视朝堂,金色冕旒在他脸上投映出阴影。
“自洛阳撤回,秦王就称病再未上朝,这么久了,伤势还未见好么?”
堂下众臣面面相觑,竟皆至今不曾与秦王打过照面,是以无从作答。
“三天之后就是岁除,难道阖宫御宴世民也不能参加?”李渊手指轻敲龙椅,“罢了。今日下朝之后,朕亲自去看看他。”
李建成上前一步,他一身杏黄色暗纹蛟龙衣袍,衬得愈发老成持重。
“父皇,近日冰寒地冻,宫外路阻难行。探望二弟之事,不如由儿臣代劳。”
李渊看了李建成一眼,年轻的面容丰神俊朗,长眉入鬓。竟让李渊一时恍惚以为得见发妻。窦慕卿,三日之后,亦是她的忌日。这么多年了,那把锋利染血的匕首犹在眼前。李渊眸色渐深,他点头应允了李建成,而后匆匆罢朝。
长安城内遍地铺雪,万籁俱寂。
一处久无人居的僻静庭落之中,粉紫寒梅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因人迹罕至,飘落的花瓣渐渐铺成了一条□□。
夜色渐深,侍女提着木桶和衣物走出房间,轻轻带上房门,对久候门外的男子俯身道:“秦王,奴婢已为小姐梳洗完毕。”
李世民点了点头,挥退了侍女,然后推门而入。凛冽寒风被厚重的红檀木门阻隔在外,房间里暖意如春,空气中似乎还存留着一丝她的香气。
烛光摇曳。软榻上躺着的人影黑发如缎,显得肤色愈发苍白如纸。李世民抬手掀起桃色琉璃珠帘,轻声步入之后,才将珠帘缓缓放下,像是怕惊动榻上熟睡之人。
李世民在软榻上坐下,一如往常盯着她许久,她亦如同往常,旷日持久地毫无声息。李世民俯身靠近,想触碰她的唇,终是移开,吻上她眉心。
“杨儿,明天该醒过来了。”李世民已习惯了这样没有回答的兀自言语。他起身脱下衣袍,只剩中衣,掀开被衾展臂将她抱入怀中。他不敢用力,怕她最后一丝纤弱气息也被掐断。她的身体长日冰冷,彻夜抱着也暖不热,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呼吸表明,她还活着。她昏睡着的漫长日夜,李世民数度梦中惊醒,第一件事就是去探她鼻息,感受到她还活着,他总是如蒙大赦心跳不止。更多时候,他静静抱着她,却感受不到她的心跳,如同抱着她的尸,他心中前所未有地恐慌,害怕失去。
或许……那日她自戕,自己就已经失去了她。李世民的手臂不由收紧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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