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淑宁皱皱小鼻子,道:“把头低下来,我可没你这么高。”
杜鸿瑾道:“我的小姑奶奶,这风这么大,你也不怕冷。”
淑宁脸都红了,气鼓鼓地道:“你这个笨蛋,我不跟你说了。”说完就气冲冲地翻身上了驴背。
杜鸿瑾见她突然发了火,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一把拉住绳索,道:“我的姑奶奶,刚刚还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好,好,好,我低头,我低头。”
淑宁气鼓鼓的道:“晚了。”
杜鸿瑾道:“我的姑奶奶哟,你就原谅小的可好?以后你让我往东,我定不敢往西。”
淑宁道:“哼,不敢往西,你是说你敢往北,往南?”
杜鸿瑾头都大了,搞不清楚这丫头怎么突然就这么难搞了,有些头疼地道:”不敢,不敢,以后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淑宁脸色缓了缓,也不再乱发脾气,道:“那我走了,你自己也早些回去。”
杜鸿瑾点点头,拍拍淑宁的脑袋,道:“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淑宁笑道:“真的?那你头再低些。”
杜鸿瑾无奈,只得将头再低些。淑宁见他无可奈何的表情,噗的一声就笑出声来,又赶紧止住笑,趁他皱眉头之际,飞快的往他脸上啵了口,便红着脸一拍驴屁股赶紧跑了。
杜鸿瑾一手摸着脸,闷闷地笑出声来,见她溜了,在后面大声道:“以后再要这样,直说就是。我下次保证不动。”
淑宁一听差点从驴背上摔下来,咬牙切齿道:“好你个杜鸿瑾,得了便宜你还卖乖。”
三月里,淑宁家总算传来件喜事儿,她老娘怀孕了。这消息将一家子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卫蹇桓成天笑呵呵的,就没见他不笑过。小雄整天围着她干娘的肚子瞧,恨不得钻进去研究研究里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淑宁和华子倒还算正常些,一家子都很期待这个新生命。
五月突然出了件大事儿,里长召集全村人,宣读了上面的文书,大家这才知道,原来北方在打仗,现在要征兵。一时间整个村子都陷入混乱之中。
文书里说,凡十五岁以上四十以下男子应征入伍。家里有多个儿子的,允许留一子在家奉养老人。凡应征入伍者,免全部赋税三年,另国家每年会给这些家属一笔钱。
淑宁很是担心,毕竟卫叔不过三十几,卫蹇桓道了句他非本族人,不用履行这个义务,淑宁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有钱的人家都在托人到处找关系,没有关系的人家,只得认命。淑宁有些担心 杜鸿瑾,他也不过十八岁,若是被应征了去,这可怎生是好。淑宁心里急得不行,偏她娘最近害喜害得厉害,她又走不开,这忧思过重,没几天倒是生了场大病,可把戴氏给吓坏了。
修养了半个月才好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这病一好,哪里还坐的住,赶紧就往城里去了,这刚进城,就听见周围的人都在谈论征兵的事儿。淑宁心里急,赶紧就往杜家铺子去。
杜鸿瑾倒是在,店里的生意不太好。杜鸿瑾见淑宁好似瘦了不少,道:“你这是怎么了?”
淑宁道:“我还不是担心你。这上面要征兵,你……你说,你会不会被选去?”说着说着眼圈儿就红了。
杜鸿瑾拿了帕子给淑宁擦擦眼睛,道:“傻丫头,快擦擦,看看真是丑死了。”
淑宁跺跺脚,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逗我玩儿。”
杜鸿瑾赶紧拉她坐下,道:“好了,你听我慢慢说。这应征的事儿,我虽年岁到了,可你也知道,我早年脚受过伤,就是想去也去不成啊。”
淑宁闻言破涕为笑,道:“哼,你就逗我开心。”
杜鸿瑾赶紧伸手保证道:“真的,我骗你干啥?这上面征兵也是要有个章法的。此番有三不征:有疾者不征,独子不征,鳏夫不征。我正巧占了两项,还能骗你不成,再说了,你以为所有人都会去,傻丫头,这凡是有些关系的,还不是拿些银子就过去了,这所谓征兵,不过是对穷人家而言罢了。”
淑宁呆了呆,道:“这……这也太黑了吧。还好我两个弟弟还小,要不然……要不然可咋办?”
杜鸿瑾摸摸淑宁的脑袋瓜,笑道:“我还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啊。”
淑宁啐了一口,道:“呸。谁关心了。”
杜鸿瑾道:“这些日子有北方的逃难来的人,你晚上别一个人住,去跟你娘住一起,知道不。别让我担心。”
淑宁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杜鸿瑾道:“待会儿我送你回去。这些天别来城里,要来也让你卫叔陪着。”
淑宁见他说得这么严肃,也不敢说笑,赶紧点头。杜鸿瑾见吓着她了,道:“别怕,我也只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罢了。说不准过些日子就好了,这新兵启程的日子也没几天了。这场仗目前看来,我方还算占优势,一时倒也打不过来。”
淑宁道:“也不知这仗要打多久。”
杜鸿瑾道:“少说也得要个一年半载。”
淑宁叹了口气儿,道:“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遇见战争,我还是太单纯了,还以为是太平盛世,却忘了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
杜鸿瑾道:“我们不过是小老百姓,所求不过一日三餐,哪里懂那些当权者的心思。放宽心,别想太多。”
淑宁点点头,道:“那我先走了,我今儿是偷偷来的,我娘还不知道。”
杜鸿瑾拉着淑宁的手,道:“你既如此待我,此生我杜鸿瑾定不负你。”
淑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道:“这好听话谁不会说?哼,我告诉你,你以后敢给我乱搞,我非得闹得你鸡犬不宁不可。”
杜鸿瑾道:“好了,好了。我知道我这娘子就是个醋缸子,哪里还敢动那些心思。再说了,就你一个我就吃不消了,还来我还要不要命了。”
“好你个杜鸿瑾,你这意思是不是说我粗鲁?”淑宁气道。
杜鸿瑾眨眨眼儿,道:“你对我不就粗鲁么。好,好,好,以后换我对你粗鲁可好。”
“你这什么意思?”
“没啥意思。好了,你不是说要回家么,我送你回去吧。”一边说着就拉着一脸呆滞模样的淑宁走了。
期间邬氏来过一趟,哭着喊着求淑宁救救她两个堂兄,大伯虽是没说什么,然面上还是苍老了不少,阿婆也来求过,淑宁没辙,只好答应拿一百两银子出来。这银子可能是再也拿不回来,然到底是亲人,阿婆和大伯年纪也大了,能帮的就帮着些吧。
六月初的时候,村里新征的士兵就去了。临前,强子来找了淑宁一趟,说不能再在场子里干活儿了,但成哥儿还会留下来。又拜托淑宁多多照顾下大梅,将大梅的亲事也一并托给了戴氏。
淑宁虽是伤感,却也知道此事已成定局,只得对强子道:“强子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村里有恢复了平静,然大家的情绪都有些低落,毕竟自己的儿子或者亲戚就有人去了战场。
腊月二十九,戴氏生了个女儿,取名卫淑娴。淑宁更喜欢叫她“妞妞”。小雄很是喜欢这个小妹妹,有人来看,都一脸防备的盯着人,深怕别人抢了去。村民们就打趣说这小崽子这么小就知道护着媳妇了。于是在小雄幼小的心里,就把新生的妹妹当成了媳妇了,成天都说着“我要抱我媳妇”、“不准抱我媳妇”之类的话,让淑宁一家子是苦笑不得。
新的一年就要到了,淑宁十五的生辰也要来了,她就要算是真正的“成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