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荣百华不禁眯起了眼睛,眼神不自觉地向下瞥,心潮起伏地问,“你在府中做什么事情?”
“回少爷。”苦无稍稍低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道,“府中有一厨艺精湛的庖厨名为柳树,他是我的兄长,故而我除了站岗之外,还会时不时地帮兄长打打下手。”
“什么?!”荣百华倍感震惊地说,“我爹的贴身庖厨柳先生竟是你的兄长?”
“是。”苦无斩钉截铁地肯定道,“他叫柳树,我叫杨树,我们二人为谋生计,故而来到荣府做家丁。”
荣百华点点头,下意识地伸出舌头润了润干瘪的嘴唇,愁眉不展,格外好奇地问:“你的武功如此高强,竟也只能在府里站站岗而已?彭管家到底有没有把人才调配到他合适的岗位上去!”
“少爷谬赞了。”苦无板着一张脸,谦逊地说,“我武功平平、不值一提,又岂能入得了自神宗归来的少爷您的法眼?若非少爷方才跟这黑熊精打得不可开交,削弱了他不少体力,我也不能这般顺风顺水地与之抗衡,为少爷争取到一招制敌的时间。”
“诶。”荣百华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挡在面前,振振有词道,”杨树,本少爷好歹也是在神宗练过的,你的武功是高是低,本少爷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压根儿用不着谦虚,是高就是高,是低就是低,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呢?哪怕你的武功比我还高,那本少爷也是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苦无惭愧一笑,迎着他的话说下去道:“少爷之言,我定当谨记在心。只不过我方才确实没有故作谦虚,而的的确确是因少爷替我打了个头阵,这才让我出尽了风头。更何况少爷既然身为神宗子弟,那断然是功夫了得、不同凡响,我又岂能跟少爷您相提并论?就少爷刚才所使出的阵法而言,已然是令小人叹为观止,深表敬佩。”
“呵。”荣百华轻蔑一笑,不屑一顾地自嘲道,“我这点雕虫小技就算得了什么呀?真要说厉害,我师父才厉害呢!”
听到这里,苦无的心中便是一阵触动。他的表情突然僵住,眼珠子于眼眶里来回滚动,就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一般。
细细想来,苦无离开神宗少说也有两月之久了,他亦是十分挂念神宗的人和物,挂念大师兄,挂念亲朋好友,挂念师父和师叔,还挂念自己的小狐狸。
他很想借此机会向百华问问神宗的近况,但他却是怎么都开不了口,生怕自己会从言语之中露出破绽,让他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愁眉莫展的苦无进退维谷、左右为难,大脑飞速运转,冥思苦想、绞尽脑汁,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过后,才灵机一动,旁敲侧击道:“少爷尚且厉害至此,那少爷的师父岂不是更加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荣百华一听杨树夸自己的师父,便是忍不住地暗自窃喜。
他直起身子,挺起腰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灿若朝阳的笑容,引以为傲道:“那是!我师父可是江湖上的智勇双谋之一,武功虽是差了点,但他所精通的奇门遁甲和阵法图可是一流!我刚才所使的两个阵法就是他教我的呢!”
苦无稍稍扭头,轻声笑笑,百华这家伙,总算是学了点有用的东西。
“少爷的师父既是智勇双谋之一,可我听说,神宗的掌宫却并非是一位精通阵法的高人,而是一位善于控风的前辈才是。”苦无有意无意地问道。
“哦!”荣百华富有耐心地解释道,“你口中所言善于控风的那位前辈,想来是祭风掌宫无疑了。”
“没错没错,正是此人。”苦无面带微笑,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不知这位名震江湖的祭风掌宫,又该是怎样的一位高手呢?”
“掌宫武功高强、不容小觑、内力非凡,这都是毋庸置疑的。”荣百华神色自若地答道,全然没有发现苦无是在套他的话,“而且掌宫的性情也是十分的平易近人,待弟子一向温文儒雅,其谆谆教诲,令人振聋发聩。”
苦无暗暗喘了一口气,微微皱眉,很是无奈,百华所说的完全不是自己想知道的,看来要想探取到师父的近况,还得更进一步才行。
“祭风掌宫这般厉害,为何不收几名入室弟子,以将他的绝学发扬光大呢?”苦无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掌宫当然有收入室弟子呀,你是从哪听来的谣言,连这等话都给你说出来了。”
“少爷恕罪。”苦无有条有理地说,“我都是听大家说的。今日有幸能听少爷讲解一二,才知坊间传言,信不得真。”
荣百华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有理有据地说:“掌宫这一生总共也只有两个弟子,一个是他的亲传大弟子,另一个便是他的关门弟子了。这弟子收的虽少,但却都是百里挑一的栋梁之才。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掌宫的关门弟子下山去了。”
“本来也就只收了两名弟子,如今又走了一个,掌宫所处的院落岂不是更加冷清了些?”苦无挑了挑眉头,试探性地问。
“这倒是真被你说中了。”荣百华心弦一紧,有条不紊地说,“自掌宫的关门弟子走后,他的院落的确是冷清了不少。不光如此,就连掌宫也总是一副怅然若失、一筹莫展的样子。我知道,这是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他的关门弟子所致。”
此言一出,苦无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而后更是眉梢一紧,张皇失措地问:“什么?!竟有此事?”
荣百华有气无力地微微颔首,愁绪满天地说:“掌宫对他的关门弟子很是疼爱,也很器重。虽然他们相处的时日不多,可掌宫亦是对他抱了很大的期望。掌宫每日在宸轩殿慷慨陈词之时,明面上看过去没事,但大师兄却会在私底下与我说,掌宫总会时不时地在他耳边念叨着他关门弟子的名字,想来也是对其十分想念了。”
听到此处,苦无竟是不自觉地垂下了脑袋,顿时觉得愧疚难当、惭愧不已。
自己下山这么久,不要说王允川,就连荣千富的事情自己都没搞定,还真是一事无成、一无是处……
“祭风掌宫对他的关门弟子这般想念,若是有人从旁劝慰一二,想来也是会好得多的吧?”苦无忧心忡忡地疯狂暗示道。
荣百华当即就“啧”了一声,进而长叹一口气,不紧不慢地说:“劝慰自然是有的,不过能不能管用就说不准了。尽管大师兄时常在身边安慰掌宫,也是很难看到起色。有时候掌宫好不容易开朗乐观一点了,却又会因诸多琐事而烦躁起来。他一旦烦躁,心中所牵挂的人和事就会一并蹦出,届时还是少不了愁眉锁眼、思绪万千。”
苦无眉头紧锁,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师父与自己切磋过招、谈仙论道的场景。
这本来还是好端端的,但一听百华说起师父的境遇,自己也不由得变得惴惴不安,提心吊胆,很是放心不下师父的安危。
他现在终于可以想象,师父当初将大任托付于自己的时候,该是如何地审时度势、思量再三,才会做出这般令他事与愿违的决定了。
然而苦无越想越纠结,已然陷入了一个犹豫不决、左右为难的境地。
他越是听百华这么讲,便越是不敢与之相认,更是不敢让他代自己向师父问个好。
因为如果让师父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他一定会派师兄弟助自己一臂之力、合力摆平这事儿不说,苦无更是怕他会对自己大失所望,下山这么长时间,连居安城都没有出去,这又该是怎样的窝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