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这些精心制作的点心?想来想去,得不出可信的答案,干脆先把疑团搁置了下来。实在太累,很快便沉沉入睡。
这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
冷风从破窗中灌了进来,碧玉只好拿一些破旧的衣物去堵,风无情无义地猛烈冲击着,那些衣物根本无济于事,屋顶也时常会漏进风霜雨雪,地上、榻前,甚至枕边都会阴冷潮湿,碧玉渐渐有些撑不住,长久的体力活和一再被压缩的睡眠透支着她的身心。碧玉几次试图向府上的主事开口,却每回都被一番冷言冷语搪塞了过去。
这个夜晚,屋外飘着鹅毛大雪,碧玉蜷缩在榻上一角,披裹着单薄的被褥,仰头看着一片又一片的雪花从瓦缝间翩然而入,它们洁白无瑕,有着曼妙的姿态,像是世间的精灵。
屋内的炭盆早就熄灭了,钟姑姑并未多给她一些木炭,只是匀出一些炭头给她,一点燃,浓烈呛鼻的烟雾就会刺激人的眼鼻。即使如此,炭头还是很快用完了。
温暖,是碧玉渴求的东西。
夜深透了,碧玉浑身也凉透了,她没有更多可以御寒的衣物,只能拼命裹紧那条被子,全身的血液像被凝住了,整个人慢慢变得冰凉,头开始发昏发沉,嘴唇乌青,抽搐起来。
她以为,她在人间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站在天堂和地狱的岔口,她举棋不定,来来回回踱着步子,不是不想去天堂,可她想见的人,或许正在地狱。
泪腺也像被凝住了,温热的液体好半天才慢慢将它融化。
可知觉,那又是什么东西?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怕是已经冻死了,就像从前住在这里的人一样。”钟姑姑作出冷漠的判断,厚重的棉袄使她显得更加臃肿,双眼无神,打着长长的呵欠。
几个围观的杂役摇头叹气,可也无能为力,“还是按照老规矩,找床旧席子……也怪可惜,这么如花似玉的一个姑娘……也不知遭的什么罪……”
“可惜什么!”钟姑姑凶着声,一脸横肉,“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凡是被殿下罚来这柴房空屋的人,就是下人中的下人,任何人都不必搭理,更不用说怜惜,自生自灭便是他们的活法……她既然是这样任人差遣和欺辱的对象,早死也算是解脱,要你们装什么好人?你们——”
“住口!”一个无比焦虑愤恨的声音炸得人耳鸣。
“奴才(婢)见过樊将军。”几名杂役和钟姑姑悬着心,赶忙回应。
“都给我滚!”樊枫杀气腾腾。
众人立即散去。
冲到门口,樊枫却突然停了,狠狠捶了自己胸膛一把,牙关咬紧,一闭眼,闪了进去。
迅速睁开,眼前的一幕让他的心都碎了。
“碧玉,碧玉……”他脱下身上的青狐裘,裹在碧玉寒霜一般的身体上,紧紧将她拥进怀里。
碧玉还在自己的臆念里徘徊,她好像就要抬腿走进地狱中,却猛然被一道霞光罩住了,那霞光温柔、细软、和煦,最重要的是,有着她渴求的温暖。
“……碧玉,碧玉……”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召唤她,那样急切和真实。
费尽全力,眼皮才稍稍眨动了一下。
这让樊枫欣喜若狂,不自觉拥得更紧,恨不能将周身沸腾的血肉嵌进她的躯壳里。
“樊将军,是你。”好一会儿,他才出现在碧玉飘渺的视线内,她缓缓扫了一眼周围,伤感着,“原来我还活着。”唇青黑,有着若隐若现的笑。
“是我。”樊枫松开身,紧紧抓起碧玉的双手,揣进怀里,她的手凉透了,将樊枫的温度瞬间攫取,“你当然还活着,你不会有事……我已经让人去叫家医了。”止不住心痛,顾不上男女有别,又重新将她搂紧,“你怎么这么凉?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
碧玉浑身微微发颤,用低弱的声音安慰着气愤不已的樊枫,“冬日本就是这样寒冷,我只能怨自己身子弱,熬不得,不能怪别人……倒是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樊枫从心底吐出一口气,像解释,更像是自责,“我前段时日被朝廷派去征讨张瓘的叛军,现在得了急召,才回了洛阳……无意中得知东海王府关于柴房空屋不成文的规矩,立马赶来,不想还是晚了……让你无端受了这么多苦……”
碧玉十分敏锐,忽略掉了樊枫流露出的浓深情意,挑出两个字眼,“张瓘?”
樊枫微楞一下,轻轻点头,心里明白了几分,“别的事情不要多想,现在你的身体才最让人担心。”
碧玉努力笑了笑,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没办法让自己对你的事情不闻不问。”樊枫想了想,说了一个简单的理由,“我们相识一场,总是有些情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