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新产生的中子场去撞方才的中子场,以场能融合的形式把能量逐渐推远。
这是个力气活儿,也考验耐性,何况高修只有一只手,还是个急性子。
但因为只有一只手,他学会了慢下来,认识自己的极限、接纳命运中的不完美,然后静下心去做一些原本不屑于做的事。
失去左臂,磨掉了他一些东西,也给了他另一些。
十分钟,对包围圈中的兰城军来说如地狱般漫长,高修却一口气投了三百多个场能,别人看不见,但在他的目镜上,冲霄箭周围的天空已经被红点盖满了。
第一次触发是在“翅膀”边缘,空无一物的高空突然炸开荧蓝色的光,鬼火一样,不知来处。
冲霄箭猝不及防,下意识往反方向躲,随之触发对侧的场能,这样一连串死循环,三十秒内,它像被神罚之手牢牢攥住,噼里啪啦炸个不停。
装甲裂了,黄金花纹烧黑,而高修,还在持续投掷。
冲霄箭稳住重心不再妄动,发现这些“鬼火”集中在东侧,这说明了敌人的位置,它调转方向,果然,在远处的兰城敌楼上,一个漆黑的身影正和他凌空对峙。
冲霄箭第二次取弓,白弓、金箭,箭镞如雨点般不断,高修在箭来的路径上快速投放能量场,从战场到兰城之间将近一公里的天空中,接连爆起激烈的能量冲撞。
趁冲霄箭转移目标,最上师第二次对空撒网,铁网张着大嘴腾空一咬,可惜,又一次失准了。
网子一共五发,还剩三发,最上师第三次勾起网机闸门。
“靠右,抬升十五度!”逐夜凉喊,“瞄准飞行器!”
最上师按他的指示操作,铁网出闸,这一次成功勾住了冲霄箭的“翅膀”。
两面夹击,冲霄箭恼羞成怒,把长弓转向,对准最上师放手就是一箭,能量束击穿御者舱后消失,留下一个焦黑的空洞。
元贞和陈郡立刻反击,高温火焰卷着铁弩向空中袭去,冲霄箭轻松闪开,连续放了七箭,把转生火和小修罗的双手射穿。
“叶子,”岑琢在逐夜凉怀里喊,“放我下来!”
逐夜凉不放。
“元贞他们丧失行动力了,接下来要逆转战局,只有靠你我!”
逐夜凉沉声:“我说过,不许你离开我,一米也不行。”
“我他妈又不是妞儿,”岑琢捶他的御者舱,“用不着你这么宝贝!”
逐夜凉仍然不动。
“你他妈给我听着,”岑琢怒吼,比起一个对骨骼怀有难言之情的疯子,他更是战士,是伽蓝堂的老大,“我们配合,你想办法给我把冲霄箭弄低了,我去拉网机,只要能罩住它,就有胜算!”
“你一罩住它,七芒星就会发起总攻,”逐夜凉收拢臂弯,“你怎么办?”
关键时刻,岑琢不管:“你在意吗?”这些日子,所有的纠结、酸涩、埋怨,他全泼出去,“你真的在意吗!”
一把推开逐夜凉的手臂,他跳下去,冲霄箭在和黑骰子纠缠,他之字形冲向最上师,逐夜凉盯着那个背影,来不及说:我在意!
他从没这么在意过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他面对冲霄箭,狮子吼聚能,刺目的光引起了那家伙的注意,它扔下高修,转过来。
逐夜凉不急着发炮,而是拔出左右狮牙,摆出要近战的样子。作为回应,冲霄箭亮出机枪口,几乎同时,他们向对方冲去。
一个据高俯冲,一个仰面迎敌,优势劣势不言而喻,冲霄箭子弹连发,想借着冲力一举把逐夜凉拿下,可到了近前,那个骨架子却孬种地躲开了,一个前滚翻,窜到它身后,抓住从它“翅膀”上拖下来的铁网。
冲霄箭嘶吼,而这时,岑琢已经掀开了最上师的肩部装甲,现在没人能帮他,只有靠自己,手动扳起弹射闸门。
最上师近十吨,为了增加投射高度,网机本身有两吨重,控制一个两吨机械的闸门,拉力在二百公斤左右,这不是人类可及的力量。
冲霄箭想重新升空,逐夜凉双手拽住铁网,它走不脱,七芒星的作战车再次开火。
在弹雨中,岑琢伸出左手,铁色的机械手,镶着风骚的火油钻,握住闸门,通过弯曲肘关节给前臂加大拉力。
逐夜凉和冲霄箭踉跄着在兰城军形成的骨骼山上周旋,那个高度,岑琢几乎可以水平瞄准,难的是充分开闸。他咬紧牙关,整张脸涨得红紫,机械手材质极好,在远超设计参数的拉力下,火油钻承受不住,一颗接一颗四散迸落。
还有他的肩膀,金属和肉体相连的地方,皮肉挣开,血从袖子里淌下来,经过手臂流向网机,他竭尽全力,低吼着把闸门拉到最大,最后一次对移动目标进行瞄准,然后赫然释放。
第四张铁网弹出去,速度极快,一眨眼就把冲霄箭整个包住,因为网子的重量,它失去重心向后栽倒。
逐夜凉随即在他右肩上补了一刀。
七芒星收缩包围圈,骨骼和战车碾压着兰城军的尸骸,零星有一两声御者的惨叫,冲霄箭负伤跃起,网子限制了他的行动,虽然升空不受影响,但弓拉不开了。
逐夜凉第一反应是去找岑琢,冲霄箭也一样,它启动飞行器,快逐夜凉一步,抓住岑琢的肩膀,把他提到半空。
它会带他向上、再向上,迎着日光,穿过云层,像兀鹰摔死小羊那样,扔他下去,让他粉身碎骨。
左侧肩膀完全麻了,没有知觉,端不起枪,岑琢看着脚下,万丈深渊,冷风刀子一样割脸,这可能就是他最后的时刻,鸟儿般死去,也挺好。
正在这时,下面响起一声悚然的咆哮,像大地裂开,又好似河川逆流,逐夜凉站在包围圈正中,通身发光,那是能量过载的表现,而他四周,上万具七芒星的骨骼如野草般朝外倒伏,一瞬间毙命。
那是量子矩阵,某些高级骨骼具备的最终武器,实际是把自身能量池榨干用于攻击的极端方法,往往用于最后一击,危险程度不亚于自爆。
冲霄箭马上改变了主意,它手里这个人似乎对下头那具杀器至关重要,它不再往高飞,而是低空盘旋,引起逐夜凉的注意后,提着岑琢向西飞去。
兰城以西,狮子堂、染社、所有人,没人知道它的模样,但岑琢见到了,广袤的大地、连绵的雪山、雪山下奔跑的羊群,还有一汪湛蓝的湖水,宽广得海一样,漫向天边,掀起动人的波浪。
逐夜凉追过来,动用所剩无几的能量,同时大幅吸收周围的红外辐射。
冲霄箭回头确认他的位置,然后飞到大湖上方,松手。
岑琢陡然坠下。
入水前的刹那,他把特种枪扔了,水面冰冷坚硬,砸上去像砸向一面大墙,水花溅了几米高,耳膜向内凹陷,周遭霎时寂静,啊,叶子,他想,好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