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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全部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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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珠站在岸上,大喊。

    廖子承拉了拉手中的铁链,淡道:“路上跟你解释,凶手很快就会到了。七宝,你去把人叫来。”

    ……

    长乐公主回了一趟公主府,再返回天师雅居时把一个桃木盒子递到女道士手中,肉痛地说道:“现在你可以帮助我们了?”

    女道士打开盒子瞟了一眼,淡淡一笑:“公主为了驸马,连梅庄地图都肯让出,这份情谊,连天神都会感动的。公主放心,只要你们喝了我的符水,灾难疾病全都会烟消云散的。驸马的符水我也准备好了,你带回去给驸马喝即刻。”

    长乐公主端起一碗烧过符的清水,阖上眸子,仰头,一口灌了进去。

    嘭!

    门陡然被踹开,流风如飓风般闪到长乐公主面前,打翻了她手里的碗。

    长乐公主与女道士齐齐变了脸色,长乐公主眸色一厉,驳斥道:“敢对本公主大不敬,你有几颗脑袋?”

    “我们有几颗脑袋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你只有一颗。”伴随着一道冷冷的声音,廖子承跨入房内,身后跟着华珠,染千桦和年政远。

    女道士不动声色地把盒子收入袖中,随即缓缓抬眸,望向他们语气如常道:“几位贵人上门,不知所为何事?”

    廖子承淡淡的眸光掠过她头顶,投向斜对面的纱橱:“驸马,出来吧。”

    长乐公主又是一惊,驸马在里头?

    年政远拉了拉华珠的小手,低低地道:“女儿啊,案子真的可以完结了?我没看见凶手哇。”

    华珠很笃定地点了点头,悄声道:“父亲你放心吧,凶手的把戏我已经全部看穿了,马上给你解答。”

    染千桦见纱橱没有动静,挥掌将纱橱震成了碎片,一张满是红点的脸映入了众人眼帘。

    长乐公主腾的一下站起身,瞪大眸子道:“驸马,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能吹风的!”

    陈轩一时无言,神情复杂。

    长乐公主潋滟的眸光微微一动,有了泪意:“你担心我是不是?”

    华珠想掰开长乐公主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长的,她向女道士献梅庄地图时驸马躲在纱橱后,她难道不觉得太巧合了些?竟告诉驸马不能吹风,还问驸马是不是担心她。

    是啊,驸马可不担心她?担心她不交出梅庄地图。

    染千桦目光凛凛地盯着陈轩,似是头一回认识他,眼底全是陌生与警惕:“我早该知道,十五年前你能为了名利抛下我,十五年后你也可以为了梅庄地图算计公主。你这个男人,原本就是没有心的。”

    陈轩的表情一瞬变得难看了起来,他俊逸的脸仿若笼了一层阴郁的雾霾,连语气也沉了下来:“不是你想的那样。”

    又看向廖子承,“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廖子承淡淡地道:“发现颖萝尸体的那天。”

    “那么快……”陈轩苦笑。

    染千桦冷冷地看向了陈轩。

    陈轩面色阴郁,再瞧不出一丝一毫的笑意。

    廖子承在屋里踱了几步,面无表情道:“从头说起吧,这个故事很长,我建议大家坐下来慢慢听。”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染千桦率先坐下,华珠等人也纷纷落座了。

    “时间最早应该追溯到三年前,我暂时先说本案的确切开始时间。时间始于三月二十九号,年小姐与年府女眷应邀至行宫赏花。那天,驸马你做了两件事,一,安排天师在去往行宫的必经之路摆摊;二,算准时机,与公主恰好出现在年小姐被你坑骗之后。由于那条路也是去帝师府的必经之路,染将军与颖萝每日都来帝师府,她们也势必会出现。

    我想,在你进行这个计划之前,一定对我和年小姐做了充分的调查,你知道怎样引起年小姐的好奇心,又怎样激起她的叛逆。于是,你让天师跟年小姐来了一场赌局。你用障眼法迷惑了年小姐,又用类似的手段诅咒了颖萝和染将军。”

    言及此处,廖子承从宽袖里拿出一个小荷包,蘸了杯中的茶水,用力一握,一滩血水溅了出来!

    众人一惊,好端端的荷包怎么会流血?

    华珠将嫣红的荷包放在了桌上,对女道士说道:“这就是你吓唬颖萝的手段,你在桌面上涂了姜黄粉,颖萝双手拍过桌面,掌心自然沾了一些,随即你把掺了碱的茶水弄在杯子外壁,不论是颖萝主动端茶杯泼你,还是你刻意打翻茶杯泼颖萝,都能让姜黄与碱水产生血水的视觉效果。”

    众人顿悟,原来颖萝手中的血水是这么来的。

    华珠又道:“你染将军下的诅咒,一开始我以为是指她的某个重要物件,现在才知你指的是颖萝。”

    我看见恶灵在你头顶,会夺去你最宝贵的东西,赠你一句话——千里故人重逢,血光之灾灭顶。

    华珠清冷的目光一扫,蹙眉道:“天师的诅咒成功吸引了我们所有人的注意,我们迫不及待地上门,刚好次日天气不佳,随时都有可能下暴雨。值得一提的是,你事先与公主提了西山温泉,引起公主的兴趣,在温泉山庄留宿了一晚。第二天,也就是我们找上天师的那天,你与公主打道回府,过桥时,趁公主不注意,砍断了铁索,并谎称是被暴雨冲毁了。

    如此,我们所有人都聚在了一起。你非常清楚公主的习性,笃定了公主会觉无聊,不管公主要不要叫我献艺,你都能引导公主玩那个抓阄的游戏。一个游戏而已,无伤大雅,我们不会拒绝公主。

    你除了了解公主之外,也很了解染将军,你知道公主会问什么样的问题,也知道那些问题一定能难倒染将军。借着这个游戏,你顺利把她灌醉了。然后一直听着房里的动静,等她起夜,你便出来与她交谈,分散她的注意。”

    年政远目瞪口呆,用手掩住嘴,压低了音量道:“不是吧,女儿,凶手是驸马?”

    华珠摇头:“不是。”

    年政远更一头雾水了,染将军的意思很明显,驸马算计了公主,但女儿又说杀死颖萝的凶手不是驸马?这究竟怎么一回事儿?

    华珠看向女道士,正色说道:“我们曾经认为,杀死颖萝的凶手必是我们其中的一个,也认为抛尸地点就在附近的某一处。实际上,这两种猜测全都错误,将我们引入了差点儿走不出的迷途。”

    女道士冷冷一笑:“我不明白年小姐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我没有杀人,年小姐别想把脏水泼到我头上。”

    华珠神色一肃,说道:“律法中关于凶犯的定义可不是没有直接动手便能免罪的,颖萝一事你虽未亲自动手,但你与凶手里应外合,又与驸马勾结,精心布了一场杀局,等着我们往里跳。你的所作所为,在律法上已经构成了犯罪!”

    女道士淡淡地牵了牵唇角,慢悠悠地道:“你说我与凶手里应外合,敢问证据?”

    华珠从宽袖里拿出一张纸,丢在了女道士桌上:“七宝,把人带进来!”

    “好嘞!”七宝在院子里应了一声,随即捆绑着一名五旬老伯进入了房内,这名老伯,正是帮他们渡河的陈大贵。陈大贵神色复杂地望了望一屋子人,目光掠过女道士时稍稍一滞,随即,他低下了头。

    女道士的眼底却是遽然闪过一丝慌乱,连身形也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华珠扬起食指,看向陈轩蹙眉道:“陈大贵不会武功,要背走颖萝,势必会弄出动静。我们都喝了点儿酒,警惕性降低,不容易发觉。可染将军早在军中练就了一身睡梦中也能听到动静的本领,所以你故意等在恭房外,与染将军谈及陈年往事,一方面是拖延染将军回房的时间,另一方面,分散染将军的注意。”

    陈轩的眼皮子动了动:“颖萝有武功,陈大贵没那么容易近她的身,而不近她的身,便下不了迷药,更遑论把她背走了。”

    “陈大贵不可以,你却可以!”华珠眸色一厉,心中暗叹,廖子承瞒得真深,一直到刚刚才把所有线索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哦?我几时给颖萝下药了?”

    “小黑屋。”

    陈轩的脸色一变,又听得少女清亮的嗓音在室内徐徐响起:“白天,女道士故意跟我们讲了小黑屋的禁忌,颖萝心性叛逆,越是不能做的事便越是想做。有染千桦拘着她,她尚且不敢造次。晚上,陈大贵躲在后山学了几声猫叫,将颖萝成功吸引到后院,恰逢染千桦不在,颖萝起了一探小黑屋的心思。她进去了,门关上了,片刻后,你来了。你的出现合情合理,因为公主跟颖萝一样讨厌猫,便叫你来驱赶。正因为如此,我们谁都没怀疑到你头上,包括颖萝。你在灯笼的灯油里放了迷药,颖萝提着灯笼四下寻找偷袭她的恶灵,顺便将迷药吸入肺腑。半夜,趁染将军去如厕,陈大贵背走昏迷不醒的颖萝,再叫莲儿假扮颖萝躺在被子里。天亮时分,他再把颖萝背回来。莲儿迅速跑到小厨房,与女道士一起做早膳。”

    长乐公主的脸都绿了:“驸马……你……你怎么可以利用我?”

    陈轩朝长乐公主抱歉一笑,又低垂着眉眼问道:“你们找遍了附近也没找到冰窖或地道,不是吗?我们装神弄鬼而已,并未杀死颖萝,颖萝是恶灵杀死的。”

    “你的狡辩没有意义了,驸马。”华珠摇了摇头,看向陈大贵道,“那日,我们带着颖萝的尸体渡河,我在你船舱里摔了一跤,有着棚子的船舱本该干燥,可地面全是水渍。那里,就是你搬来冰块,把颖萝被冻死的地方吧?”

    陈大贵的嘴角抽了抽,不答话。但这副表情,已经藏不住他的做贼心虚了。

    “啊,你们……你们两个不是死敌吗?”年政远走到陈大贵跟前,指着女道士问,“她抢了你生意,你砸过她摊子,都是假的吗?”

    陈大贵咬紧牙关,依然不答。

    “你不说,我来替你说,反正你们两个都嘴硬。”华珠不声不响地拾起丢在女道士桌上的一纸档案,念道,“陈晓月,女,十五岁,七月入公主府为婢,十一月殁。死因,天花。内幕,为邢夫人陪葬。”

    邢夫人,公主的乳娘。

    年政远瞪了瞪眼睛,又指着陈大贵道:“陈大贵,陈晓月,啊,你们……你们是父女?”

    一缕青丝被风儿吹下,华珠随手一挽,用簪子定住,容色不变道:“不止他们是父女,天师与陈晓月还是母女,我没说错吧,陈夫人?”

    此话一出,长乐公主与染千桦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讶之色,她们一直以为天师乃修行中人,未曾婚配。

    华珠又道:“陈夫人你三年前的确得了天花,但你没有死掉,死的是你在公主府当差的女儿,为了给女儿报仇,你便想了一个伪装成天师的法子。你的丈夫是茅山道士,你学了他本领。不过在回京之前,你找人学了易容术,只是依旧担心被人看出破绽,于是你丈夫故意到你摊前挑衅,又打又骂又喊杀,这样一来,即便容貌上有一两分酷似从前的你,也不会有街坊邻居认为你是他过世的妻子。”

    颖萝仅仅是骂了她几句便被她定义为对天神不敬,陈大贵不知砸了她多少回摊,她却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这不是太奇怪了吗?可惜当时她只顾着拆穿她把戏,竟忽略了这一重要疑点。

    “公主府对外宣称陈晓月是得了天花,实际要她为邢夫人殉葬。你们跑去公主府求情,公主府的侍卫打瞎了陈大贵的一只眼睛。你儿子便想把妹妹偷出来,结果被侍卫活活打死。”华珠不夹杂任何情绪色彩地分析完,胸口仿若堵了一块大石,呼吸不畅。

    这世上,总有些游走在全是巅峰的人,自认为能将所有人鱼肉与股掌之间,比如赫连笙,比如长乐公主。可他们大概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眼中蚂蚁一般的存在,一旦发起狠来,也能给他们雷霆一击。不是有钱人就一定比穷人聪明,他们不缺乏智慧、手段、心计。夹缝中生存,赋予了他们非比寻常的坚韧。这些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天之骄子(女),又怎么会懂?

    “颖萝呢?我的颖萝又怎么碍着你了?”染千桦双目如炬地问向女道士。

    女道士垂下眸子,眼底有泪水一点一点地流了下来:“年小姐有一点说错了,我儿子不是被公主府的侍卫活活打死的,他们将他打成重伤,丢出了公主府。他本来可以活着等我们敢去救他,可是一个狂傲无比的小姑娘,嫌他跌跌撞撞挡了她的路,一鞭子抽开他……他就那么死掉了……我看得很清楚,一个有着蜜色肌肤,容颜精致的小姑娘,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那一鞭抽中了我儿子的脑袋。我儿子愣在那里,仿佛被点了穴一般,然后直直倒下,看向远在人潮后的我,再也爬不起来……”

    染千桦撇过了脸。

    陈大贵紧抿着唇,落下豆大的泪。

    女道士于泪光中露出一点笑怅然的来:“我每晚做梦,都能梦见那一天的情景,阳光特别灿烂,集市特别繁华,周围的商贩与路人笑得特别开心,只有我儿子,在冰冷的地面上,死不瞑目!”

    她又看向众人,捶着自己的胸口道:“我们是穷!我们是没权没势!但我们不贱!染将军、长乐公主,好,衙门都不敢接替我们讨回公道,那我们就自行讨回公道!”

    长乐公主后退几步,满眼惊悚道:“疯子!你简直是个疯子!我是公主,你们是贱民,竟敢要我给你女儿抵命!不知所谓!”

    女道士哈哈大笑了起来:“想算计你的不只我一个啊,尊敬的公主殿下!你最爱的夫君,才是这场杀局的精心策划者!没有他帮忙,我入不了公主府,带不进天花病毒,更骗不到你手中的梅庄地图啊!”

    长乐公主不可置信地颤声道:“驸马……你……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告诉我她是骗人的!你没有算计我,没有骗我地图,全都是她一人所为!”

    陈轩垂眸,半响无言,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蘸了茶水在脸上轻轻一擦,红点没了。

    “你……你装病!”长乐公主呆怔了,脑海里像有晴天霹雳炸响,一道接一道,轰得她肝胆俱裂,“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明明很爱我的,你对我那么好……”

    女道士扬了扬宽袖中的盒子,“得梅庄者得天下,你夫君为了天下,可是连同床共枕十余年的妻子都能算计!你不是无所不能的公主吗?怎么连个男人的心都得不到?”

    “你……你个疯婆子,把地图还给我!”长乐公主咆哮着冲向女道士,女道士却反手一推,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打开盒子,把里面的地图丢进了火盆了。

    “不要!”

    “不要!”

    陈轩与长乐公主同时叫出了声,同时操起一杯水,泼向熊熊燃烧的火苗。

    可惜晚了一步,梅庄地图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华珠的眸光一凉,暗觉不妙。

    果然,女道士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对陈轩冷声道:“你这种先抛弃青梅竹马的恋人,再算计痴心娇妻的男人,我其实发自内心地瞧不起!带着你的*,见鬼去吧!”

    语毕,又笑着看向陈大贵泪流满面道:“相公,对不起,没能保住你……来生……来生我再为你生儿育女。”

    语毕,一股黑血自唇角流下,她的身形直直倒下,脑袋磕在铺了大理石的桌角,鲜血混着脑浆冒了出来。

    呼吸与心跳骤然停止,眼睛却始终盯着陈大贵的方向。

    陈大贵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挣断了绑在胳膊上的绳索,踉跄着步子扑倒在地,将死不瞑目的妻子抱在怀中:“大仇得报了,我们两个也能安心上路了。你等我,我这就来陪你了。”

    哭着说完,陈大贵低头,将她唇角的黑血舔舐干净……

    日暮,苍穹落余辉,洒在丛林花间,也洒在二人斑白的鬓间。

    此案告破,凶手伏诛。

    年政远的情绪却怎么也高涨不起来。

    他看了一眼嚣张跋扈的公主,如果太后能少溺爱她一点,是否她的骄纵便能少一点?

    又看了一眼神色落寞的染千桦,如果她不止教导颖萝杀人,也教导颖萝救人,悲剧是否可以避免?

    最后看了一眼茫然挫败的陈轩,比了个手势,正色道:“陈驸马,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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