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礼洲点完以后把菜单递了回去,“我好了。”
这家餐馆钟未时来过挺多次,菜单都摸熟了,只见他飞快地在单页上打了好几个勾,全程不超过半分钟。
顾礼洲觉得他点的菜和他本人一样,风风火火。
火爆肥肠,酱爆鸡丁,麻辣小龙虾,干锅排骨……总之看起来就很上火。
相反的,钟未时觉得他点的东西像是从寺庙里拎出来的斋菜。
青菜豆腐汤,蒜蓉西蓝花。
这难道就是养生男人的口味?
他甚至怀疑顾礼洲是担心他请不起这顿饭而替他省钱来着。
“你减肥啊?”钟未时问。
“我这身材用得着减吗?”
钟未时想到上次还衣服时扫到的腹肌和大长腿。
的确不用。
老板娘过来拿菜单的时候,钟未时还想要一瓶烧酒,被顾礼洲给制止了。
“你疯了!?身上还有伤呢喝什么酒?”
“哦,”钟未时改口,“那帮我搞两瓶勇闯天涯!”
“……”顾礼洲看着老板娘说,“拿两听椰汁。”
“两罐勇闯天涯,两听椰汁?”老板娘问。
顾礼洲:“不是,只要椰汁。”
钟未时支着腮帮子,“啤酒也算酒啊?都没什么度数。”
“要度数是吧,”顾礼洲指着收银台上一个水壶,“白开水,一百度的,自己烧去。”
钟未时:“……”
老板娘扑哧一笑,“你哥哥是关心你啊。”
“他不是我哥。”
“我是他爸。”
两人同时脱口而出,迎来的是老板娘漫长的沉默。
“那你生孩子挺早的啊。”
钟未时:“……”
顾礼洲仰着脑袋拍桌爆笑。
饭点人多,饭菜陆陆续续地上来。
一个慢条斯理,一个下筷如雨点。
钟未时平常习惯了和强子他们饿虎扑食,也没觉得自己的吃相有什么不好的,但单独和顾礼洲坐在一起的时候,差距就出来了。
他扫荡完一碗米饭的时候,对面那位才剥了两只小龙虾。
在干完两碗米饭之后,他把最爱吃的肥肠推过去:“吃啊吃啊,多吃点,你不是从早上饿到现在了吗?”
顾礼洲指着肥肠:“你知道这玩意儿下锅前曾经装过什么吗?”
“屎啊,怎么了。”
顾礼洲闷头扒了口米饭。
“又不是没洗过。”钟未时连吃了好几块,“真的好吃,你尝尝看。”
顾礼洲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肥肠是他家招牌!相信我!”钟未时给他夹了一块。
“我不吃,闻着就有股便便的味道。”顾礼洲又夹回了钟未时碗里。
“就是要这个味道才好吃!”钟未时干脆倒了点肥肠里的汤汁拌米饭。
顾礼洲扶着脑袋,已经没眼看了。
“矫情。”钟未时白了他一眼。
这顿饭吃了挺长时间,基本上都是钟未时嘚吧嘚吧嘚,聊了那个太监总管的角色有多坏,又聊到了那个调查老公的富婆。
“那个女的挺可怜的,小孩儿都七岁了。丈夫花着她的钱出去搞女人,换了我早把人脸皮给撕了,你说他小孩儿长大要知道他爸是这么个东西,得多失望啊。”
顾礼洲一直觉得家庭伦理这些事情最难说,偶尔听人说起都觉得脑子疼,“总之你以后少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下回再惹事,喊我也没用。”
钟未时自然是领会不到他的话外之音,嘻嘻一笑,“不会啦。”
这顿晚餐结束时,天都已经黑透了。
顾礼洲原本还打算到附近看看有没有甜品店给他买块小蛋糕意思一下,但钟未时的肚子撑得滚圆都快弯不下腰了。
“不吃了,再吃真的就要吐了。”钟未时单手摸着小腹,走路的姿势都像是孕妇。
顾礼洲在边上笑得不行,“谁让你吃那么多的。”
“那点的时候你又没说
你不要吃,上来了这个不吃那个不吃,我能怎么办,难不成浪费吗。”钟未时再次打了个饱嗝,“我头一回见到饭量这么小的男人,你不是号称从早上饿到现在了吗?吃的那是什么,猫食?”
顾礼洲还是笑,“反正我点的我都吃完了,晚上吃多了不好。”
“那是你们老人需要养生,我们年轻人需要多多注入能量。”钟未时撩起衣服提了口气,一拍肚皮,又迅速变回了清晰的八块腹肌,“看,牛吗?”
顾礼洲已经笑趴了,“谁想看啊。”
“那你不是看了么。”钟未时指指小腹,“酷吗?平面立体随意切换。”
“神经病。”顾礼洲感觉自己的嘴角都快笑歪了,钟未时就他妈是个神人。
神人觉得今晚上的确吃得太过了,提议走回公寓消消食,顾礼洲没有拒绝。
夜色朦胧,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暖意,快接近中秋,天上的月亮越来越圆。
两道倾斜的影子在路灯下忽长忽短。
大概是晚饭吃得太满足,钟未时第一次主动聊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从福利院再到赵奶奶家。
“那会我和妹妹写完作业,会跟着奶奶一起翻垃圾桶,捡塑料瓶,夏天的话,一晚上能捡不少。”
顾礼洲安静地听着,眼前浮现出了三个干瘦的人影。
“你是不是觉得我小时候很惨啊?”钟未时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嗯。”顾礼洲觉得那已经不是惨字可以形容的了,活着就是在遭罪吧。
钟未时笑笑,“其实听起来可能有点惨,但那会我们根本就不懂什么丢脸不丢脸的,对贫穷也没什么感觉,捡到空瓶的时候感觉特别开心,捡一百个瓶子奶奶就会给我们买冰棍!”
顾礼洲的视线一直小心翼翼地追随着身边的这个大男孩,发现他说话时嘴角一直翘着,说明这段回忆对他而言,是美好的。
男孩的眼睛就像是刚被雨水冲刷过的猫眼石,干净透彻,泛着光亮。
“碎碎冰你吃过么,就那种‘咔’一下,对半掰开的。”钟未时问。
“吃过啊,我也没多老好吧。”
“你都当我爸了还不老?”
“现在又认我这个爸爸了?”
“……”
两人在昏黄的路灯下并肩走着,路过一家卖零食的小卖铺,门口的冰箱里铺满了各式各样的新品冰淇淋。
钟未时脚步一顿,老板娘立刻招呼道:“小弟弟,这边都是新出来的网红冰淇淋,非常好吃,要不要来尝尝看。”
钟未时拉开冰箱门:“挑一个,我请你。”
“你不说你吃撑了吗?还能塞得下去?”顾礼洲扭头看他。
“这玩意儿顶多就是一泡尿的事情。”钟未时从底下翻出一根几乎承载了整个童年的碎碎冰。
顾礼洲关上了冰箱门。
“你不吃啊?”钟未时撕开包装,攥着碎碎冰的底部。
顾礼洲一手握住他的指尖,一手捏住另一头。
“咔”一声。
“愣什么,付钱啊。”顾礼洲咬着碎碎冰说。
钟未时笑着从兜里摸出一个钢镚。
入夜后,温度下降不少,吹在人胳膊上的风带着丝丝凉意。
晚风卷起了地上的枯叶,也卷走了一整天的烦闷。
两人含着儿时的味道,相视一笑。
这是顾礼洲第一次细看钟未时的长相,勾人的桃花眼,鼻梁很高,鼻尖上还有一颗小痣,刚含过冰沙的嘴唇湿润泛红。
他的五官轮廓很深,略微上挑的眉峰淡化掉了他眼中的稚气,再加上脸上的伤口,不说不笑的时候其实还带了点痞气,但一旦笑起来,眼睛就化成了弯弯的小月牙。
挺有感染力的笑容。
钟未时望向前方时,顾礼洲的观察稍微大胆了一些。
他发现男孩的耳廓很红,突起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从饭店到家里路程挺远,顾礼洲记得白天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一会一个红绿灯,等得很不耐烦,可这会聊着聊着,就看见了公寓楼顶的巨型钟摆。
“到了欸。”钟未时嘿嘿一笑,转着手上的塑料袋。
“嗯。”顾礼洲也笑了,“到了就到了呗,我也是往楼上走的啊。”
钟未时点头,感觉一股难以言说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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