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良知道,自己大概是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幕了——
一个陌生的男孩,身体扭曲地躺在地上,浑身是血。他的下半身埋在尸堆里,艰难的抬着头,用颤抖的小手紧紧地抓住了苏良脚踝。
男孩在正痛苦的低吟。那是只有靠的如此近,才能勉强分辨出的音量。
……
苏良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低下头会看见这样的光景,以至于直接呆住,甚至忘记整理自己脸上残留的惊恐的表情。
脚踝上的冰凉的手,微微放松,但还是固执的按在苏良的脚腕上,不肯放下。
小男孩的腰部明显已经骨折,软绵绵的扭曲在一个怪异的角度,橙色的卡通T恤上沾满了粘稠的血,牛仔裤的上沿几乎被整个浸透了。此时,这个孩子在努力的睁开眼睛,却始终没能成功。
苏良没想到这里还有活着的人。
这比在这里发现航空飞船更让他不敢相信。
又或者他根本不愿意相信,这样的孩子,会以这副模样出现在这里。
此刻,苏良的表情有些痛苦,又有些狰狞。他没法表达他现在的心情——憎恨?愤怒?悲伤?怜悯?
庄严沉默走近,俯下身来,轻轻的把男孩的手从苏良的脚踝上挪下,又慢慢的搬开压在小男孩下半身的尸体。男孩趴在地面上,动也不动,微弱的喘息。
庄严咬了咬嘴唇,然后小心翼翼的把男孩的身体翻了过来。下一秒,他几乎咬牙切齿——
只见男孩被鲜血浸染的黄色运动衫破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男孩的肚皮。而他的肚皮,此时已经分成了两半,肠子在肚子外面耷拉着,血粼粼的一片。
“……”这又是一阵死一样的寂静。
庄严缩回手,却忍不住抱住头。悲伤的情绪喷薄而出,就连苏良也看得出他的情绪失控。
“庄队……”苏良弱弱的唤了一声,又无话可说。他知道庄严一定是想起了他的儿子……而现在的场面,也的确让人揪心。
正如苏良所想,庄严的确是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也是这样的年龄,也是这样的经历,也是这样浑身鲜血的模样……躺在自己怀里,虚弱的叫自己“爸爸”。
但他还是没能救他!
两年了,整整两年过去了!有多少个不眠的黑夜,他问自己、问老天——
是他选错了么?因为他选错了,所以朝夕相处的战友们因他而死,父母和妻子横尸荒野,就连那么小那么乖的儿子,也在他的怀里断了气。而现在,这一切还在他的眼前重演着——
谁的错?让这样可爱幼小的生命,也要用这样的方式默默死去?
谁的错?连本该无忧无虑的孩子,也要承受这样的命运?
谁的错?这个世界,是哪里出了错?
……
苏良未曾见过。
他听说过人鱼屠村的惨案,也知道有人因此妻离子散;听说过很多的“无一幸免”,也知道最不值得调查的就是人口失踪案——但是他从未见过。
没见过尸体成堆的血色,没见过无能为力的苦涩;没见过将死之人是多么想活,更没见过活下来的人又是多么自责。
但现在他看到了。
……
他看到庄严的手腾在半空,难以克制颤抖着。嘴唇被他自己咬的发白,而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分明充斥着暴怒。
庄严的情绪影响到了苏良。苏良微微低下头,闭上了双眼——没有一刻,他如此清晰地知道自己人类的身份。没有一次,他如此彻底的知道所谓异种的可恶。可是他一声不吭,他在隐忍,为自己的无力而隐忍。
他救不了这个孩子。
孩子艰难的抬起自己的眼睛,那双眼睛,清澈中带着迷茫,麻木的望着周围的一切。他似乎已经不再感觉到疼,感觉不到温度,他能够感觉到的,只是在自己的身体里一丝一丝流失的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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