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颈上头发毛茸茸的触感,一双手虚环着孟惊羽的后背,须臾时间心中却不知闪过了多少杂乱念头——明明恨不得将他的八爪鱼一样的四肢和那个大脑袋直接掰下来塞到被子里,却在脑中闪过今日他一身是血被抬进来那一副重伤濒死的样子以后,没有那么做。
脑中凌乱的思绪漫天飞舞,片刻后却全部殊途同归的化成了同一个问题——他发现了自己是女子吗?
林世卿被自己的这个问题吓得一机灵,脑中的这个念头却如同装了轮子一样止不住的按照这条路继续走了下去。
他应该不是清醒的吧?可他要是装的怎么办?
自己扮男子已扮了这么多年,他应该不会发现吧。
可他平常便是观察入微,若发现了,自己又要怎么说?
不行,自己身份敏感,决不能让他发现!
可他明显就是烧糊涂了,中了毒还带着伤,之前也曾救过自己一命,总不能就这样轻易的就“拆”了他吧……
一时间不由心头百般滋味。
从没遇到过这种尴尬境况的林世卿现在的脑袋中是难得的一团浆糊,且不说分辨出哪种是对、哪种是错,单是要去如何应对这样的情况,以他现在的这个浆糊到寸步难行的脑袋,再转个三百圈都难转出来个结果。
除开幼时自己刚刚离开周宫辗转各处时曾经历过的无措以外,林世卿生平再一次有了这种无措的感觉——这两种无措的感觉并不一样,他明白。
幼时的无措来源在于身边空无一人,全无牵挂的冷,现在的无措在于靠得太近,抱得太紧的暖。
他脑中一团乱麻的想着,自己真是个麻烦的人,近也要挑剔,远也要挑剔。
只是他未曾发觉,平日里讨厌别人触碰的自己,此刻面对着孟惊羽的怀抱竟无一丝抵触厌恶。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林世卿就听到孟惊羽吧唧吧唧嘴,闭着眼睛撒娇嘟囔着:“母后,你身上好香……”
林世卿一愣,随即不免觉得好笑了起来——那个战场上大杀四方威风凛凛的一军统帅竟有这般孩子气的时候。可想到孟惊羽刚刚的话,想他幼时大约也如同自己一般并不好过,内心不觉柔软起来:罢了罢了,自己与他也算身世相投,更何况他只把自己当做他的母亲,何至于胡思乱想那么多?
该打该打。
林世卿左右试了试,可无论是诱哄还是威逼,孟惊羽说什么也不肯松开打了结的手脚。林世卿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孟惊羽的后背,脑中灵光一闪,开口柔声唱道:“木樨树兮,常绿小乔。箫鼓追随,诗言碧霄。木樨桂兮,蕊白自骄。岂可近观,清香远飘。木樨花兮,美人亦娇。试问青天,舍我何朝。”
林世卿哼起曲子的时候,声音不同于他平时说话的圆润柔缓,带着些说不清由来的低哑,却是出奇的好听。
孟惊羽听到这首歌竟然缓缓地放下了手,嘴角勾起一个安逸的弧度,睡得更熟。
林世卿见状终于长出一口气,抹了抹额上的汗,暗自庆幸,自己不过瞎蒙一下,竟然真的撞上了。这歌谣原是自己小时候母妃经常唱给她听的,如今虽不全记得了,可大体上唱唱还是没问题的。
孟惊羽的手一松开,林世卿丝毫不敢怠慢,立即小心翼翼的扶着孟惊羽的肩膀将他仔细安置在了床上,盖上了被子,又在他额头处敷上了冷帕子,每隔一会儿便换上一次。
可忙了一整天又失了血的林世卿哪撑得了多久?
过了子时没多长时间,他便趴着孟惊羽的床沿上睡着了。
竟是难得的一夜安眠。
第二日早上,孟惊羽揉揉额头,感觉身上虽仍是乏力,肩膀也还是有些麻麻的疼,但精神却已经好了许多。刚想起身,便感到了身边均匀的呼吸声,翻了个身子,林世卿一头乌发便映入眼帘。
眼前的侧脸罩了些清晨的浅淡光晕,因为其余大半张脸都埋在交叠的胳膊下面,余下的部分显得更是小巧精致。只是如蝶翅般翕动的睫毛下新添了青色的眼圈,多了些憔悴。
孟惊羽心里嘀咕着,除了他大婚之日二人在幽篁阁共饮的那次,这好像是自己第二次得了机会这么近距离的看他……
鬼使神差般的,孟惊羽将手伸向那形容姣好的侧脸。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声轻唤:“殿下起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