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门口,达楞已套好马车,三辆华丽精致的马车一字排开。只是这般的奢丽如何能与夫君的相守去比?每一寸华美的锦缎、每一处秀美的刺绣皆如同一根根钢针刺入我全身每一处毛孔。“怎么了?”安语瞧见我苍白的脸色,一步上来握着我的手关切道,“不舒服么?你的脸颜色好差!”
我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无事。不过是有些累了。正好到梅园还有些距离,眯一会就好了。”在安语担忧的眼光中,我自顾坐进马车,倚在柔软的靠垫中闭上眼睛。我该怎么办?该不该告诉他?可我不想再回那个牢笼中,不想再跟那些女人争他,更不想看到他进其他女人的院子...可是,我瞒得了几时?这段时间西北战事吃紧,年羹尧顾不上我这边,这才没把消息透出去,自然,从私心上来讲,年羹尧也是乐的我自己不说。若是孩子生出来了,说到底是皇室血脉,康熙怎可能让这孩子做个没名没份的私生子?没有阿玛,他要受多少白眼?
满腹思绪中,马车缓缓的停了。云舒轻轻唤着我,“夫人...咱们到了。”
“嗯。”我恍若从梦境中挣扎出来,眼前一切遍是恍恍惚惚,由着云舒云卷将我扶下马车,待卷挟着雪粒子的寒风吹过,这才灵醒过来。
“咦?这是谁家的马?着实是一匹好马呢!”安语一手挽住我的手臂,视线被梅园门口拴马桩一匹全身漆黑,唯独四蹄雪白正对着我打响鼻的马吸引。黑马黑漆漆的眼睛盯着我,瞧见我也在看他,高兴的喷出一团白雾来,又用力的甩甩头,同样黑油发亮的鬃毛在脖颈后飞扬,一派英姿飒爽的模样。
“是呢...”我顺着安语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登时心跳加速,整个灵魂仿佛被瞬间抽走。
待墨迹达楞看清,俱是相同的神情。还是墨迹回神得快,一把扶住我,生怕我倒下,面上说不出是喜还是忧。“是...是四爷的...”
我拢住风毛大氅,上好的狐皮依旧抵御不了脚下漫上的寒意。“许是长的与乌风追云相似吧...”喉间又干又涩,嘴上这般说着,脚底下不由自主的往后退。
然而,未等我转过身去,四周一瞬静谧下来,静到可以清楚的听到落雪的沙沙声。我回过头去,那人一身墨色,每一呼一吸,升腾的雾气使他的五官模糊不清,唯独清亮的眸子莹莹闪光。
那人薄唇微张,我知道我的名字呼之欲出,我慌忙捂住耳朵——不!不要叫我的名字!不要唤我!
“玉儿。”随着他醉人的声线袭来,随着眼泪落下,我膝下一软险些瘫坐在地。
他疾步上前,一把拉住我的手臂,转瞬间我跌入那个梦寐以求的怀抱!熟悉的气味使我拼命构筑的防备瞬时垮塌,所有的一切在他的怀中变得不那么重要,我只知道漫天神佛听到了我心底的声音,所以将他带来。
胤禛双手捧着我的面颊,略略有些粗粝的手指细细的描画着我的眉眼,他的手是那么冰凉,耳朵、鼻子冻得通红。我甩掉袖笼抱着他的手,竭力为他暖手。胤禛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一转将我的手贴在他唇上,初生的胡渣有些扎手,他的眼中满是温情,那样的神情仿佛在看好容易寻回的珍宝般。
我勉力笑着,眼里的泪不听话的向外淌,胤禛一手誊出为我抹去泪水,满眼柔情的笑道,“依旧是我的那个爱哭的小女孩...”话音未落,不知从哪里卷起一阵风来,将我的大氅卷起,露出已有六个月的小腹来。胤禛立时愣怔,一脸不敢置信的在我和肚子间来回看。脸颊上的筋肉瞬时绷紧,转而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喉结上下快速转动,几次要说话都无法张口。
良久,胤禛双手抚在我腹上,通红着双眼问道,“是我的孩子?他是我的?”许是父子连心,他还未问完,就如回答他的问话般,孩子猛地踢我一脚。胤禛眼中立时愈发的红,晶莹剔透的东西溢满他的眼眶,他哑着嗓子哽咽道,“他是我的!是我和你的孩子!”说完,兴奋的将我高高抱起转起圈儿来,像个孩子般大笑起来,全然不顾身后惊愕的他人。
我捶着他的肩头,嗔笑道,“你做什么?快把我放下来!小心孩子!别伤着他!”
胤禛笑着应承,轻柔的将我放下,又仔细端详起我来,“真好!”他满眼的柔情似水,唇角漾出的笑尽是缱绻,转而又急急说道,“请了大夫了么?胎像都稳么?不不…这儿的大夫怎么能和宫里的比?我得赶紧给皇阿玛上折子,这是天大的好事情!他老人家一定喜欢的不得了!对对…顺带得请旨,得招个太医过来好生伺候着,嗯嗯…稳婆、奶娘,都得早早的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