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隐藏在暗处的杜莘路面了。
他在前边带路,我同穆重擎紧随其后。
玉枝巷离得不远,我的心境确实无比发杂,多久没见过自己的娘亲了?我怕在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娘亲已经变了一个模样了。
当儿女的最是怕看到父母两鬓斑白的样子。
推开院门,就见一位妇人在井边打水,血浓于水,只是一眼,我便能断定,那一身粗布衣的妇人便是我娘亲。
她背着我们吃力的将木桶提了起来,她已经不是那个锦衣玉食的贵妇人了,做着粗重的活,她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我正不知所措,就见穆重擎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一把提过娘亲手里的木桶。
他道:“你看谁来了。”
娘亲回过头来,我用手捂着嘴,泣不成声。
及笄那年,娘亲说,她的覆雪只是眉目还没张开,日后定有倾城的容貌。
我不知道这个性子柔和的女人,是怎么熬过没有爹爹的日夜。
“竟是……覆雪……”
我目见她嘴里喃喃,便拂了泪去,快步上前,扶住她的身躯。
“娘亲!”
当初谁也没有料到再见会是这样的情形。
娘亲泪流满面地道:“你爹……你爹!”
我拼命地点头:“我知道,知道……”
是我亲手让他去了,我怎么会不知道!
“娘亲,这是皇上。”
她听得错愕,却也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下跪:“罪妇见过皇上,皇上万岁。”
穆重擎这才将手里的木桶放到地上,上前一步,扶起我的娘亲。
“无需多礼,外边天寒地冻,倒不如屋里说话吧。”
我见娘亲面上虽有犹豫之色,但还是连声道:“是是是。”
入了屋,才知这屋内简陋,就连坐的地方都不见得有。
娘亲赶忙布置,将床褥拾掇到一旁,满目羞愧:“皇上上座。”
穆重擎并无轻视之意,便照着她的话做了。
岂知这房中竟想起哭声来。
娘亲突然发起抖来。
我忙上前顺着她的背脊:“无事的娘,你且是将她抱来。”
这哭声,是个娃娃的哭声,而这个娃娃,是顾倾源唯一的骨血。
娘亲从摇篮里抱了一个襁褓出来,我上前一步,去看那孩子,眉目柔和,像极了顾倾源的书生气。
“这娃娃真漂亮,哭声也是响亮,尧儿大了就再听不见他哭了。”
这话我是有意说与穆重擎听得,他便到了我这处来,也是看了这女娃娃一眼,却不说话。
娘亲更是斗成了筛糠子。
她是怕,怕穆重擎一个怒气,便处死了这孩子。、
但是我心里清楚,并且相信,穆重擎既然跟着我来了,那他便不会为难这孩子。
“皇上,她还没有名字呢,不如您赐她一个名吧。”
穆重擎的面色平静无波,这也是为难他了,这是谁的孩子他心里必然是清楚万分。
我又叹了一气:“女孩子不成大事,皇上定是赐个柔和的名字,好让她平安长大。”
“花灯夜,月圆时,便叫她长元吧。”
长元,这名字听得大方。
我嬉笑着,抱着那孩子道:“从今日起,你就叫长元了,景长元。”
不错,她同我一般,姓景。
穆重擎盯着我的眼睛,我知晓他是在质问我可是想清楚了。
毕竟收养了顾倾源的孩子,便是给我自己留下一个莫大把柄。
我没有做声,只是平静无波地点了头。
孩子在我怀中睡着了,又是叫娘亲放回了摇篮里。
夜也深了。
我转身对娘亲道:“娘亲,且是辛苦你在这多住一段日子,覆雪这就走了,您仔细这身子,长元也是好生照顾着。”
听闻我又是要走了,娘亲也止不住地掉泪:“你且是保重。”
我不忍回头看娘倚着门框守望的样子。
穆重擎轻道:“你无须伤神,朕会派人保护她们。”
我噗通一声跪倒地上,足足磕了一个响头:“覆雪多谢皇上宽宏至此。”
他拉了我起来:“朕只是纵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