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唐安的声音还很稚嫩,一听就能判断出来还是个孩童。
阿旷越想越委屈,先生不是说在楚朝像他这般年纪的,还无人能解出此等难题吗?先生不是曾说过,以他现在的算学基础,往后必定能在算学上有所造诣吗?
可如今,一个庄子里的学院,一群土娃子,人家跟自己一样的年纪,就已经能解出雉兔同笼的难题了。
再过两年,自己岂不是骑四匹马也追不上人家?还谈何造诣,谈何算学大家?
阿旷毕竟还是个孩子,想到如此,拗拗鼻子,竟哇一声哭出声来,嘴里支支吾吾道:“原来阿旷是个笨小孩,原来先生在骗阿旷,这才不是什么难题,阿旷连一个庄上的土娃子都比不上……呜呜呜……阿旷是个笨小孩……”
老先生哄了好一会,阿旷才止住了眼泪,但那小眼神依旧倍感委屈。
说实话,不仅阿旷委屈,老先生也感到很委屈,他感觉自己这七十多年算是白活了,他出生书香世家,读书早,几乎是从小抱着书长大的,就算如此,他十岁的时候也决然解不出鸡兔同笼这样的题目。
他自诩见多识广,可唐小诗口中所说的阿拉伯数字,他却从未听说过,这阿拉伯数字似乎可以化简算学的复杂。
本来以为一个能道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女子已经算是难得,想不到她的算学也如此令人叹服,最重要是的,如此一个旷世奇女子还在这里养了一大窝小妖孽,老先生可以想象,待到书院里的这群小家伙成长起来,外面那些酸腐得只懂摇头晃脑的书生,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老先生撩开门帘,看着书院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破败的大门,“三味书院”四个大字苍劲有力,这样一个门口,比不得庄严大气的国子监大门,甚至比不上长安城里任何一个贵族私塾,可老先生此时却觉得这个大门日后必当成为“龙门”,名副其实的龙门。
而老先生也下定决心,此门就是他后半生的归宿。
对于一个真正的读书人而言,最吸引他们的不是金银,而是学海的无止境,在学海中畅游的那种快感。
“老吴,走吧。”
马夫一甩马缰,老先生带着阿旷走了,但他知道,他还会回来的。
……
……
几日之后,楚朝国子监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翰林学士韩客向皇帝提交了辞表,有道:
“涸辙遗鲋,旦暮而枯。人若无知,与其何殊?天高地阔,学海之辽,吾年过甲子,时不我待,欲往观之。”
韩客在自嘲自己见识太短浅了,就跟涸辙之鱼一样,如今已是高龄,须抓紧时光进习。
世间那么大,他想去看看。
这份辞呈轰动了百官,如果韩客都说自己见识短浅,那他们岂不是都是井底之蛙?如果说韩客都是涸辙之鱼,那他们岂不都是乌龟王八?
要知道,韩客是国子监最有资历的翰林学士,国子、太学、广文、四门、律、书、算等七学皆有涉猎,无所不通。
他是天底下所有的读书人的传奇。
他曾做过一件轰动整个楚朝的事情,韩客十八岁高中状元,大殿之上,公然推辞先帝的赐官,只愿到国子监的藏书阁做一名守藏史,负责管理书卷。
寒窗苦读十余年,一朝高中状元,却放着光明前程不要,一心往书堆里扎,众人不解。
十八岁的韩客道:“吾心在书而非官,只愿一心当个纯粹的读书人。”
先帝大赞,许之。
正是韩客在藏书阁又苦熬了十数年,从一个翩翩少年到而立之年,日夜与书卷为伴,才成就了他精通七学,熟识古今。而后,韩客方才觉得自己有资格为人师,在国子监任教,到如今已有数十年,朝堂之中,包括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许多人见到他都得恭恭敬敬喊一声老师。
韩客如今却提交了辞呈,不再授课。
这是一个大损失,却也是极大的激励,头发斑白者方且知晓学海无涯,何况乎少年?
皇帝虽惋惜,却不得不应允了韩客的请求,毕竟韩客也一把年纪了,也到了告老还乡的时候。
韩客交上了官帽,大步走出大殿,当朝阳之光洒在他的脸上,他觉得自己又活了一遍,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辞官之后的韩客,回到家中,从上到下仔细清洗了一遍,换上最普通的学者青袍,收拾得整整齐齐。
小胖子阿旷自然也被仆人收拾得利利索索。
二人坐上马车,韩客满面红光道:“老吴,去北庄三味书院。”
如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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