塾越发不像样,尤潇潇心里犯难,身为族长夫人不能灭自家威风,说家塾风气不好,但让去了,又怕耽误孩子进益。正是发愁的时候,卜氏知趣,见她面有难色,以为自己要求过分,忙说不敢劳烦。尤潇潇与她坐着说了半天话,看她很知进退,是个精明能干的,于是叹气道:“如今的日子今非昔比了……”卜氏一听,便知道是有了什么话不方便说的,于是笑道:“大奶奶有话直说,我心里拿的住轻重……”尤潇潇听她这话明白,方道:“家塾里比着芸哥儿在的时候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卜氏听了,也知道尤潇潇说的是好话,叹了口气,又说了两句别的,就要起身。尤潇潇见她要走,忙要拦着说好不容易来一趟,吃了饭再走,卜氏哪里肯,只说已经耽误了半日功夫,不好意思再叨扰……
尤潇潇却是死活不放,她本就喜欢贾芸的为人,虽然后人都说他为了讨好宝玉,连自己亲爹都卖了云云,但实际上按照原著所言,贾芸作为一个父亲早亡的贫寒少年,年纪尚幼便担了养家之责,很有担当,另外对寡母也非常孝顺,君不见在舅舅卜世仁(不是人)家里受了委屈,回到家怕母亲生气,却是只字不提的。后来对凤姐儿与宝玉的逢迎也不过是求得生存的手段,成大事不拘小节,况且比起贾家那些只知道横吃海喝的爷儿们,贾芸做事十分精干,心思也厚道,最后按原著中草蛇伏线,他对曾经帮助过他的人如凤姐儿、宝玉等均有大恩。尤潇潇早想着给银蝶找个出息的相公,心里琢磨了好多次,今日一听贾芸的娘来了,登时就一喜。既然原著中贾芸能够不嫌弃小红丫头出身,那么撮合他与银蝶便也成为可能。小红是管家林之孝的女儿,银蝶是她的贴身大丫头,身边第一得意的人,说起来比小红还要实惠些。因此抱着各种各样的心思,尤潇潇拖着卜氏不松手,一叠声吩咐小厨房中午加菜,又嘱咐拣拿手的点心多做些,说要带给芸哥儿尝尝。
卜氏虽不知道珍大奶奶为何突然对自己青眼起来,但她为人机变,见对方如何热情,便也随着说些话,留下来吃饭。尤潇潇便没话找些话说,聊着便提起卜氏那要念书的亲戚来。原来是卜氏姐姐家的儿子,岁数也有十五六了,因在外头闷头做工受了欺负,转头来就央求着要念书,家里拗不过,也想争口气,就允了他回家念书,无奈却拿不出钱来,找香料铺主卜世仁去借,被他家娘子撵出来,最后走投无路只求到了亲姨娘这里来。无奈卜氏也是自身难保,最后厚着脸皮来东府里试一试,没料到是这样的境遇,心里也怕家塾里风气不正反把外甥带坏了,于是只好回家再想别的法子。尤潇潇听了,心里不由一动,十五六岁要开蒙,却是很晚了,即便到了外头书院,也不肯再收的——
二人正说话,银蝶气喘吁吁进来了:“大奶奶快去劝劝大爷……”因见了卜氏还在,就不好把底下的话说出来。卜氏见有事,本来就如坐针毡,忙起来告辞。尤氏见状不能再留,只得吩咐小厨房把现成的点心包了几匣子,又拿了几匹尺头给她,极亲热的嘱咐常来逛逛,然后告了罪,故意只让银蝶照顾着,出去找小子雇车送卜氏回去。
尤潇潇急忙忙赶到贾蓉住的院子,一进门就见贾珍正拿了黑漆漆的夹棍往死里打贾蓉。周围的小厮丫头们早跪了一地,贾蓉浅麻色裤子已经渗出血印来,脸色苍白,却是个倔强的,闭眼咬牙不语。贾珍见他不讨饶,心里越发恨恼,下手就越快越狠,边打还边骂:“你那日怎么跟我说的?现在才几日就抛在脑后了?还装着念什么书?天天睡到这样迟,除了看这些风月书你还能做什么……”尤潇潇见状,知道自己必得苦肉计一番了,情急之下直接挡在贾蓉身旁,张着手道:“大爷你若是再打就打我,我是蓉儿母亲,凡事都是我没教导好他……”贾珍见她扑过来,怕伤着她,手就一软。尤潇潇见缝插针,把贾蓉护得更紧,然后泪如雨下,也不顾及男女大防,就拉着贾蓉的手哭道:“我命苦的姐姐啊,你可看到你儿子受了什么苦啊,姐姐啊都是我的不是啊,没有带好蓉哥儿,也没有好好劝诫大爷,让蓉哥儿受这样的大罪……”然后见众人在一旁发呆,更怒道:“你们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把蓉哥儿扶到炕上去!”贾蓉从小到大被亲爹早打得麻木了,打得再疼也不求饶,也不吱声,谁料见了继母来,张嘴就是生母,便再也倔强不下去,眼泪成串儿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好肥的一章吧!信息量很大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