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儿要去看着管家婆子们拆棚子收器皿等,邢夫人叫住她,声音略带疲惫:“既然今儿叫你来了,便是不想瞒你,只是这话儿先不必跟那边儿提,等汪家那边下聘自然由老爷去跟老太太说。”凤姐儿忙道:“太太放心,连平儿我也会好好嘱咐的。”邢夫人点头道:“现今阖府里都在忙着给娘娘省亲的事,倒没饶得他们分心。我知道你也是个明白人,你二妹妹到底是女孩儿家,事情总是有把握的时候咱们再说才好,凡事要谨慎些。”凤姐儿听了她话里话外都是对迎春真心疼爱,想着自己也是有女儿的人,能体谅慈母之心,不免对邢夫人另眼相看,忙应了一声是。
回去的马车上,惜春见尤潇潇眉间带有疲色,连忙就讨好的过来捶肩。尤潇潇闭目笑道:“大小姐,可是有话要说?”惜春笑道:“瞧着嫂子这般,只怕累着嫂子呢。”尤潇潇睁开眼睛,轻点她的鼻尖:“跟着嫂子还耍滑头,是不是瞧着你二姐姐要嫁人,你也眼热了?”惜春顿时粉面红透,捂着耳朵道:“嫂子说的甚么话!”尤潇潇不由笑起来,惜春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尤潇潇也知道女孩儿家大了,逐渐多了心思,正打算回家找她细说说。谁料刚回了府里,欢颜就迎上来说大爷派人寻了奶奶好几回,让奶奶一回来就往书房里去。尤潇潇点头道:“知道了。”然后派人送惜春回去,又匆匆换了衣裳才往书房找贾珍说话。
一进门,却见贾敬、贾珍、贾蓉皆在,尤潇潇唬了一跳,躲也没处躲,只嗔怪的望了贾珍一眼。贾敬瞧见媳妇这般不自在,便道:“蓉儿,拿椅子给你母亲坐下。”贾蓉连忙搬了椅子放在下手,尤潇潇告了罪,方坐下来。贾敬见了人终于来齐了,才道:“我虽是往外头住了几年,回来这几个月也看得明白,媳妇你是个能担事的,我也同珍儿说了,以后咱们家里的大事都要跟你商量一番。”尤潇潇忙站起来恭敬道:“老爷谬赞,媳妇实在不敢当。”贾敬摆摆手,示意她坐下,又道:“如今满京城都知道那府里娘娘的事,自然有人找到咱们头上,在官场里,你帮我一把,我带你一下,也都是稀松平常的事。但咱们也不是娘娘嫡亲的外眷,其他的事倒也罢了,能不招揽就不招揽,只是我与萧如景打了招呼,让他跟着国子监疏通疏通,看今年能不能给咱们留两个名额,依咱们家,原先也只能有一个罢了。”尤潇潇听了,忙道:“这是极好的事……”贾敬笑道:“是了,瞧在娘娘的面子上,珍儿又跑了几趟,倒是真的分了两个名额。”说完,就吃茶。贾珍见老子将烫手山芋交给自己,也不敢推托,只好跟着尤潇潇解释:“老爷跟着我们的意思,蓉儿这些日子很有长进,自然是叫他去的……另外……”尤潇潇隐约明白,忙道:“老爷与大爷看中谁,尽管叫去就是了,哪里需要与我商量呢!”
贾敬与贾珍没料到尤潇潇这般豁达,都是一愣。按照规矩,荣国府、宁国府原先到了文字辈便没了往国子监送学生的资格,况且按照祖宗定例,也只能一个府送一个罢了。贾敬当日便是国子监出身的,深知其中猫腻,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平日教书的就是出卷子的,所以进了国子监便是一脚踏入功名。如今是花了大笔银子,又托了元妃东风,好容易给宁国府草字辈争取了名额,还是两个,已经是意外之喜。送贾蓉进学自然是毫无疑问,但是另一个名额该是给谁呢?贾珍是私心想把剩下的名额留给尤潇潇未来所生之子。虽然成亲这么多年没动静,但难保将来不得幼子。届时,贾蓉身为长子袭了爵位,幼子身上再不背个功名,将来可如何是好?贾珍便将打算跟自己父亲一五一十说了,没料到老爷子沉吟半日,却说自己想推荐书院里的陈颐梁。贾珍也知道父亲是爱才心切,但到底是涉及到自己儿孙,不由就有些不情愿。贾敬却道:“读书要看天赋,陈颐梁若能去了国子监,更是如虎添翼,状元及第指日可待。”贾珍深知父亲是进士出身,在读书一事上比自己高明数百倍,他看中的人自然不会有错。况且陈颐梁一旦一鸣惊人,他自然要念东府扶植之恩,将来朝堂互有照顾,另一方面,大简书院的名声则是更盛,对阖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但是这般,到底是对尤潇潇不公,于自己私心也难以接受。若是以往,贾敬自然说一不二,如今儿子大了,连着孙子都娶媳妇了,也不好再随便专断,不留面子。眼见他为难,老头子拈着胡子只呵呵笑道:“你找你媳妇过来,听听她怎么说就是了。”贾珍也觉得此事需与妻子再商量,便连忙派了人去找大奶奶过来。
尤潇潇原先并未深想,等着贾珍略作解释才明白过来,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她是继室,将来贾蓉袭爵,若是处得好的,能尊称一句母亲就该知足,若是像有些人家的,连面子情儿都不做,也是晚景凄凉。如今,不管自己有没有孩子,贾珍还能惦念起给她的孩子留有的一份前途,也不枉费自己苦心经营这一场。贾蓉在旁是不好多说话的,陈颐梁的优秀有目共睹,祖父这步棋不但为了帮人,也是为了帮己。但去国子监读书的机会毕竟也是来之不易,自己倘若真有了弟弟,能有这份助力,岂不更好。尤潇潇想了想,站起身来向着贾敬道:“老爷,媳妇是个内宅妇人,大爷的心思媳妇心里明白,也承大爷的情,但媳妇也想着,与其图谋未来之事,倒不如就趁着当下娘娘加封圣恩隆眷,什么事都好办的时候,将蓉哥儿与陈少爷一同送进去,蟾宫折桂近在眼前。若是媳妇将来有子,有了哥哥们的照应,自然也是什么都不怕的。”这话已经是说的很明白了,贾敬见她识大体,满意的点了点头。贾珍在旁见她如此体谅,也是有风尽使帆的意思,便不再多说,只想着将来她若诞下幼子,定要多多打点一番。此事便是如此定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