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听惜艾说,她叫沫儿。
这是一个并不属于大众化的名字,同她后来表现出的明显不同一般的文学素养和行为举止一样。我猜她来自一个书香门第,或者名门望族,虽然在这个时候,的确也没有什么名门望族了。
第三天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去看她。从夏和惜艾说,这个姑娘很可爱,只是醒来了之后,其实和昏迷的时候一样,迷迷糊糊地招人疼。她失忆了,是这么说的,记不得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如同浮萍一样,挣扎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直到病倒在荒伯家门口。
心里忽然就很疼,想起那天晚上,她蜷缩在我怀里单薄纤弱的小身躯,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流离和颠簸,怎样的失落和心碎。
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只好带了一条烤好的孜然鱼,因为在她昏迷的那天晚上,口中一直喃喃叫着“孜然”。这大概是她无法忘怀的东西,也许是和她家乡的记忆相关联的东西。
真的是一个迷迷糊糊的女孩,似乎没有任何城府和心计,不同于这个年代这个年纪的姑娘过分的成熟和世故,眼神干净单纯,不染纤尘。换句话说,简直是粗枝大叶。
不过我还是有点惭愧,大概对于“孜然烤鱼”的推测,真的是错了。她脸上那种万花筒一样的表情,真的很好笑。
后来我开始有意无意地注意她,身体好了以后,她经常会和惜艾去天意湖边散步。再后来,大部分时间是她一个人,呆呆地望着湖水和天空,只有在看见木虎那群小顽童戏耍的时候,才会露出朝阳一样鲜妍的微笑。
她是喜欢孩子的吧,我想。
我会远远地看着她,从来不靠近。惜艾并不让她做家务,她会一个人捧着一本旧书安静地坐在湖边读,侧脸娴静神态安详,却永远透着说不出的忧伤。更多的时候,她望着宁静的湖水,静默地坐着,不关心外面的世界,只有大眼睛里的水雾,我隔那么远,都看的见。
可是,别人口中的她,是一个活泼跳脱的女孩,脑子里有说不完的古怪想法,一句话就逗得惜艾全家哈哈大笑,就连木虎,都把她看做自己霸主地位的最大威胁者——和那个忧伤沉静的背影,一点都不一样。
尽管后来,我发现她,真的是无恶不作,无乐不为,一句话就让我噎地半天上不来,却也笑得风度全无。而她也冠冕堂皇地真的成为天意镇的孩子王。
她不会做家务,更不会做饭,学问却做得相当好;最奇怪的问题是读了那么多书,却没有什么朦胧优雅的气质,除了一个人看湖水的时候,简直就是淘气无比的大孩子……
这真的是一个开天辟地从来没有过的奇怪女孩,奇怪到,让我看到就忍不住想照顾,去心疼,去体谅,去努力想看清她快乐背后的忧伤。直到,无法自拔。
只是那时,我只是想单纯地,不要让她这样难过。找点事做就好了,也许我能照料她。
终于在那个午后,我来到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