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爷爷奶奶（2）

    “要说起你太姥爷，那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在小日本来之前，他可是咱江北地界数一数二的的大粮商，整条运河上天天跑着我们家的粮船，在好多地方都有我们家的粮号。后来在府城，你太姥爷被小日本给打死了，咱们家也就败了。唉！不说了，奶奶累了。”奶奶停住了口，闭上眼陷入了沉思。

    柱子知道这是奶奶的伤心事，他就不再深究，于是扶着奶奶在躺椅上躺下。这把躺椅是爷爷自己做的，本地的红枣木，岁月的抚慰留下了光滑、深沉、内敛的痕迹。这里有奶奶对爷爷的无限思念，躺在躺椅里就像躺在爷爷的怀抱里。

    奶奶手里有两件宝，一件是柱子的大爷他们兄弟几个凑钱给买的一个收音机，因为奶奶爱听戏；二是爷爷留给奶奶的这把躺椅。这两样东西就是柱子他们兄弟几个小时候的快乐源泉，柱子就是围在奶奶的躺椅边听着《杨家将》、《岳飞传》长大的。在奶奶和看山爷爷的教导下，打小就有英雄情结。

    第二天一大早，柱子直接去了学校找秀兰。几乎就在柱子知道相亲结果的同时，甚至比柱子还要早，秀兰就知道了相亲的结果。消息是从快嘴二嫂的儿子金宝那里问出来的。金宝是秀兰的学生，前天，恰好是星期天，金宝是跟他母亲一起去了姥娘家的。那样的结果应该是很伤男人的自尊心的，生性要强的柱子哥能接受得了吗？

    再次面对秀兰，柱子因当时自己当了逃兵去相亲而深感对不住秀兰，在秀兰面前愧疚地抬不起头不知道如何开口。而秀兰只知道自己的心上人因相亲被对方甩了伤了面子，为了维护男人的尊严她也不知如何开口安慰。但沉默的两人并没有尴尬的处境，一个决心娶，一个不忍心拖累对方，彼此的真情早已经越过了警戒线。最终，还是柱子打破了僵局。

    “前天我去相亲了。”

    “嗯。”

    “没成。”

    “事情哪能那么容易一次就成功的？”

    “她看不上我。”

    “那她还想找个什么样的？”

    “至少是个有钱人，一个能买得起她的人。”

    “那她不是把自己当商品了？将来的日子能幸福吗？”

    “她将来幸福不幸福我不管，我也管不着，我只管我将来的日子幸福不幸福。”柱子火辣辣的目光直逼秀兰。

    “满脑子只有一根筋，一辈子也不会幸福。”秀兰低着头轻声呢喃。

    “我都想好了，我要复员，我回去就给大队长打报告。”本应受伤消沉的柱子却一脸快乐。

    “你要作死啊？好不容易有个出头的机会你可一定要珍惜。”心存疑问的秀兰以为柱子受不了刺激神经有些错乱。

    “你不要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一定会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信心满满的柱子使劲忍住了心中的秘密，但怎么也掩盖不住心中的喜悦。

    第二天，柱子悄悄地把看山爷爷的那只军用挎包连同里面的所有物品都交给了奶奶代为收藏，他决定了要尽快赶回部队向领导提出复员申请。不等假期过完，告别了奶奶、父母和秀兰的柱子就踏上了返回部队的路程。怀中揣着三千元巨款的母亲死命拽着柱子的衣袖苦劝了一路也没能让柱子回心转意。他看不上其他的女子，他的心中只有秀兰。

    村里人都以为相亲伤了柱子的心。

    柱子回到了部队，比预定的假期提前了三天。

    “哎我说你小子不在家陪父母多待两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听说提干他们催着你早回来的？”队长一见到柱子，就乐呵呵打招呼。

    “队长，我……我可能得辜负您的好意了。我……”柱子为难地低下了头。

    “什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小子给我慢慢说清楚。”队长诧异了。这么好的一个提干机会，对于同是从农村出来的队长，他太清楚这次提干对于一个战士来说意味着什么了。

    “队长！我……我得复员！”柱子终于坚定地向队长吐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你混蛋！”队长一声暴喝：“为这事我磨了大队长跟政委多少回了，到最后紧要关头了你给我当逃兵？我怎么就没看出你原来是这样一个馕种？”

    “队长！我……唉！”柱子痛苦地抱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小子别给我当缩头乌龟，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你好好给我说说。”队长见柱子的状况，便尽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队长，实话跟您说吧，这次探亲回家，我相亲的对象就是我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可她家里遭了大灾难，父母都去世了，家里欠下了一万多块钱的天大债务，还有个八岁的小弟弟，为了不让我在部队担心，她们就都瞒着我不让我知道。这次回家见到她们，我心里真的很难受，她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太艰难了！不能为她们分担点儿什么，我心里受不了啊队长！”说着，一贯坚强的柱子痛苦地流下了热泪。

    “这……可是……”这回轮到队长语塞了。半晌，队长终于还是无力地说出了他最想说的内心的话：“可是国家也需要你啊？”

    “队长，这事我认真想过了，在这里，我只是个兵，但在家里，我就是个将，她们更需要我。再说，不论我在哪里，我永远都是国家的一个兵，只要祖国需要，我一定随时听从祖国的召唤。”说着，站立起来的柱子泪眼中满含着坚毅。

    队长深深地盯着柱子看了半天，最终只是用两只有力的大手抓着柱子的臂膀用力地摇了摇，然后无奈地转身朝大队长的办公室走去。

    三个月后，柱子谢绝了大队长、政委让他提干的好意，毅然复员回到了家乡。

    葫芦峪，我的家乡，您的儿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