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发眼里简直笑开了,不住地点头道:“能,肯定能。就拐了一个弯儿,这路很好认。”
另一边,鄂老爷对待何舜清的态度还是不大好。
稍过一会子,管家进来附在鄂老爷耳边,低声禀报道:“老太太过来了。”
鄂老爷对此显然很不满意:“怎么做事的?好端端的非要去惊动老人家。”
管家稍有些心虚,搔着眉毛赔笑道:“我们不尽心呐,大概是她老人家心里搁着事儿,一时睡不着就逛到这边来了,也是碰巧的。”
“糊涂!”鄂老爷跺了一下脚,摸着嘴上的胡子嘀嘀咕咕地埋怨起来,“她为着什么睡不着,你难道还不懂吗?带着老人家去柴房听听信儿不就得了,何必引到这儿来?”
“我真没有引老人家过来呢。”管家显出无辜的样子,再三拱了拱手。
何舜清的耳朵被鄂老爷的话牢牢揪住,心里顿时冒出了一团火,既觉生气又很欣慰事情大概有了些眉目。
这里的话被鄂老太太听见了几句,便一路抱怨着加快了脚步:“怎么着,不想我过来?东西是我自个儿的,人家既然为我的东西来了,就该我出面跟他们谈。”
鄂老爷的打算落了一个空,又惹了上人不快,战战兢兢地起身,正不知该如何安抚。
恰是这时候,杜民发回来了,他见鄂老太太已然收到了消息,不无得意地望了何舜清一眼。
何舜清则使眼色让他上前应付,自己则退到角落里,向管家说道:“我想借一借贵府的电话。”
管家觉得这两个人真是麻烦,大晚上地来办交涉已然添了麻烦,这会儿还要用电话。但是,留着许多外人看府里的笑话似乎也不大好,因就收起眼中的嫌弃,打个手势让他跟着走。
转过一重回廊,管家把何舜清带到了一间书房内。
何舜清径直走向电话机,手里握着听筒,向着管家抱歉地一笑,道:“是紧要的电话,烦请回避。”
管家撇撇嘴,也不好多说什么,将手往袖子里一笼,便走了出去。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子,听见何舜清低沉的声音向电话局说,要接什么司令的办公室,登时张了张眼睛,压着脚步声赶紧躲开了。
这边正打电话,那边杜民发正象征性地询问鄂老太太租用的保险柜里都搁了什么财物。
鄂老爷恨不得让自己的耳朵长到老母亲嘴边去,一边肩膀斜着,身子直挺挺地往那边倒去。
不多时,何舜清打完了电话,杜民发也做完了样子。两个人向着主人说些打扰了之类的客套话,就准备做告辞要走的样子。
只听管家一路念叨着疾步上前:“今儿什么日子呀这是……老太太、大老爷,来了一伙儿大头兵,我瞧那阵仗还不小。也不知为的什么事儿,非要见了主人才肯细说呢。”
鄂老爷先不说话,冲着何舜清瞥了一眼。
何舜清知趣地点了一下头:“既然有客,就留步别送了,原也是我们叨扰过多了。”接着,和杜民发便加快了脚步出去。等走到这重院子外,又把脚步放到最慢,警觉地观察着四周围的地形。
鄂老太太接言道:“不肯细说,那大概为个什么,总该有个说法吧。”
管家搔了搔头,小声嘀咕起来:“说是有勤王军残党藏匿在京中……”
“胡说!”鄂老爷当即双眉倒立,尽管言辞激动,但一张脸却是毫无血色的,“这都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再说了,要躲也不该挑京城啊。”
鄂老太太也急得站了起来,关键时候还是她老人家镇得住,连忙劝说道:“咱们不要跟拿枪的硬碰硬,你快去把人请进来,好茶好酒待着。”
鄂老爷一听“枪”这个字,顿时有了警惕,赶忙收起脾气来,不迭连声地点头称是。
他们这一家子的遗老遗少,就怕别人提什么复辟拥帝。心里虽然巴不得有这一日,可离这个年头最近的时候,也不过披着旧朝服,接了长辫子,只做了十二天的美梦就给打回原形了。自那时起就已然知道,过去的已经彻底过去了,将来还是安安生生过普通日子的好。可这会儿又来一群大兵,意思是要搜查勤王军残党,这不是成心要把他们的胆给吓破了嘛。别的先不说,家里的那挂朝珠一直没舍得埋起来,这万一来者不讲理,进来一通乱搜,也不知这些祖传的宝贝要命不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