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只是再大的头衔,总也斗不过要人命的枪。军阀为了壮大势力,可以不顾一切地以武力搅乱金融市场,读书知理的人却不肯为了回击而放弃原则。老话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可这一局中行遇到的对手,是一群坦荡荡的小人。
何舜清满肚子的牢骚,不好在这里发作,只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用张君的话来说,我们都是取财权不该与政权过度重合的立场,所以总是下意识地回避,然而政治却并不肯放过我们。”
“不问政事完全是不可企及的幻想。”宋玉芳有些激动,不由挺了挺身子,才一用力就感到膝盖上,传来一阵阵剧痛,忙又躺了回去,“以目前的局面来讲,除非卸下一身的头衔,否则待在这一行一天,就要受军阀政客的挟制。”
傅咏兮见状,替她把床头稍稍摇起一点,口中则说道:“民国肇事之日,我们就开始谈期望。多年过去了,谈期望的人少了,却不是因为达到了期望,而是所有期望都落空了。鲜血换来的民主,真的是我们所期待的那一种吗?我父亲曾是议员,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些老爷先生们。他们真是太博学了,无书不看、无书不精,我曾以为百家争鸣的盛世又要重现了。可诸子百家的时代,把辩论而来的道理都用在实处上了。而我们这一代呢,辩论有时像极了杂耍,除了赚点吆喝,过后什么都没留下。”
何舜清也忙添了一杯热水喂到宋玉芳嘴边,又提醒傅咏兮:“好了,我们还是不要跟生病的人谈这样丧气的话题吧。”
宋玉芳抿了一小口热水,摇头苦笑道:“无碍的,我以为谈到别的话题更丧气,还是工作使我感到一点安慰。”
何舜清想着些什么,刚要开口,却被来查房的护士给打断了:“先生,这里是女病房,过了九点还请回避吧。”
宋玉芳回头对着傅咏兮道:“那么,你也一起回去吧,路上搭个伴我还放心些。”
两人点点头,遂一同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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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沈兰带着水果姗姗来迟,才一进门就忙赔不是:“原谅我来晚了。”
宋玉芳笑着说不介意:“工作很忙吧,其实关系好不在于来得早不早。”
沈兰上前,替她垫了一个枕头在身后,遂关切道:“大夫说什么时候能下床动一动呢?这样老躺着,后背容易生疮。”
宋玉芳答道:“休养一礼拜应该能起来,但只能站站而不能动的。因为是伤的地方不好,稍微一弯创口就要裂。好在护士小姐不忙的时候,会过来替我翻翻身。”
这时,门上被人敲了两下:“宋小姐。”
“请进。”宋玉芳道。
沈兰扭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穿蓝布衣,胸前垂着一条长辫子的姑娘,双手提着一个大花篮进来了。
宋玉芳见人便是一笑,替她们引见道:“这位是熊太太府上的四菊。这位是我的同事沈兰。”
陈四菊放下花篮,先向沈兰见了礼,然后才对宋玉芳道:“这是我们太太让我送来的,她要我对你说,最近是真的忙,要应酬的场面和人物实在很多,相信你是能够理解的。还有,这个花篮落着太太的款,最好就放在床头,一来闻着花香心情好,二来自然也有别的用处。最近天热,花儿容易败,太太吩咐花匠隔一天就换一篮新的送来。”
宋玉芳想了想,便明白熊太太这样的做法,有着许多的深意在里头,或许自己的麻烦能因为这个花篮而峰回路转。因就感激地点点头,说道:“替我多谢熊太太,方方面面都替我费心了。”
陈四菊抿了一下笑,眨着眼睛对她说:“别担心,咱们家的花能治百病呢。”
她们两个这样打哑谜,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彼此间有着很深的默契。沈兰感到自己有些多余,便起身悄悄走到窗边,假意看着外头的风景,而不去打扰她们的谈话。
“话带到了,我就先告辞吧。”陈四菊也想着既然这里有客人,自己又不是个会说话的,差事办了人也见过了,心意送到就可以走了。于是,对着沈兰也打了一声招呼,“改天会,沈小姐。”
沈兰礼貌地替宋玉芳送了陈四菊到门口,复又回到床边坐下,淡淡地问了一声:“是住在石驸马大街的熊府?”
宋玉芳自是点了点头,表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