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她开始害怕了。
“你也是这样一个年纪了,说不准哪天就是孩子妈了。”宋子铭也不习惯掏出真心话与家里人说,无措地不知要把眼神放在哪里才好,“也许那时候你会明白,人无论走过多少路,对于明天都是会害怕的,人无论长大多么大,对于父母之爱也总是依赖的。我一直想做个孝顺儿子,结果呢,弄得丈夫做不好,父亲也做不好。”
说到这里,宋子铭也看清自己的心思了。答案很早就清楚了,对那些无望的事情,他心底是知道该怎么处理的。可他一直不把这个答案放出来,弄得家里总是争执不休。
“爸爸,我不该,我……”宋玉芳往前靠了靠。
宋子铭眼里一闪,赶紧咬着嘴唇拼命摆了一下手,良久才道:“你也……哦,是我该出去了。”
宋玉芳本以为父亲只是想一个人散散心,谁知这一走,到了天黑时也没见他回来。
王婶出去寻了半晌,回到家时,脸上挂满了汗珠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太太,我都找了好记圈儿了,就是没见着老爷的影儿。”
宋太太眼前一黑,脚下一软,心里只管想着,丈夫平日的性格,向来是个闷葫芦,什么话都憋着不说,又是头倔驴,想定的主意谁都别想替他改。这回却有些反常,碰了他这辈子最碰不得的地方,他却不向任何人发脾气,就只是往外走。别的都罢了,只要不是想到了死胡同上,怎样都行。
宋玉芳也在担忧这一点,搀了搀母亲的手臂,请王婶代为照顾:“快,你快扶着太太。我去把家里的现大洋都拿出来,趁宵禁之前,赶紧去一趟警察局。”
王婶忙不迭地点头,将宋太太的手臂挂在了自己脖子上:“好好好,小姐你去吧,早去也好早回。太太这边我会照顾好的。”
宋津方也从屋里跑出来道:“姐姐,你一个女孩子不方便,我陪你去,好歹有个照应。”
“那你先去叫车子过来,咱们这就……”宋玉芳一面快步小跑,一面交代道。
宋津方应声跳到大门外,迎面与一道黑影结结实实撞了一跤,后脑勺朝地上结结实实地一磕,摔得耳边嗡嗡直响。刚想骂那人不长眼,皱着眉头一瞧,这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父亲。
“爸爸!你回来了?你上哪儿去了?”
这一声高喊,把宋玉芳喊得原地打了个旋,上半身扭向身后,一双脚却没及时刹住,差点滑倒。
“哎呦,老爷可算回来了,太太你快瞧呀!”王婶也发急地冲着宋太太的耳朵大声禀道,又抬手掐了她的人中一把。
宋子铭拉长了脸,毫无表情地往里走,两手里捧着一个物件,拿黑布罩得严严实实的。
众人上来,七嘴八舌问他怎么了,去了哪,他一概都不答,进了书房便把门给锁死了。任凭谁上前敲门,都不肯打开。
王婶便劝道:“索性是回来了,可能老爷就是不想理人,咱们放他一人待会儿吧。”
宋太太惴惴不安的,根本不敢走:“不说话倒罢了,可他锁着门,谁知道他预备干什么呀?”
宋玉芳一听,心里也打起鼓来,这要是有个好歹,都是她的嘴皮子惹出的祸事。于是更加想要去弥补,扒着两边的窗户使出浑身的力气想要推开。谁知,被宋子铭早一步关严实了。
宋津方拍了拍她的胳膊,又转过头对着母亲望一眼:“你们也累了一天了,去歇歇吧。我留在这里守着,里面有动静的话……”
“真要有事儿,未必有动静呀!”王婶脱口说道。
大家为这一句吓得冷汗涔涔,宋子铭却从里头说了一句话:“我就看会儿书,别大惊小怪的。我保管明儿一早,你们见的还是个活人就是了。”
有了这句话,大家才稍歇一口气。
宋津方上前拍了拍王婶的肩膀,悄声对她道:“去给我搬床被子,我今晚就躺这儿了。有人盯着,总比大家都睡死了强。”
王婶应是而去。
宋太太见状,蹑手蹑脚地跟过去操持:“王婶,你拿厚一点儿的,后半夜院子里可凉了!”
“爸爸……”宋玉芳饱含愧疚的泪眼里,根本藏不住恐惧,依然在尝试着要敲开这边的门,“你有话别憋坏了自己,是我不好,什么都赖我,跟你无关的。明天……明天天亮了,我去跟,跟祖母道歉。我去把事情再说和好,我……”
能做到什么程度呢,如果唯有与鄂家彻底解开心结,那就要在宋子铭和吴真之间,选择舍弃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