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那些捡钱的,或许也不出于本意,他们比宋家更愁钱,因而就更放得下脸面,合力推搡着宋子铭,公然地抢夺着钞票。
“真他娘的烦人!”眼见局面大乱,警察抬手从腰间拔出盒子炮。
枪口对准宋子铭的一刻,从门外响起一声厉喝:“住手!”
然后,何舜清冲进来,下意识地挡在了宋子铭前头,双手用力地朝上扳住那把枪。
“处……处长……”掏枪的警察发现在门口喊的人,正是自己的上司,此刻也正举了枪,唯一不同的是,枪口没有对着旁人,而是对着自己。他立马扔掉了枪,站直身子敬了一个礼。
“伯父,您没受伤吧?”何舜清拉起满手冷汗的宋子铭,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
宋子铭见救了自己一命的人竟然是他,一时连道谢的话都不会说了。他低着头假意在掸衣服上的灰尘,眼睛却直愣愣地朝那两张大票子在看。
现在去捡合适吗,会被何舜清笑话吗?可现在要不捡,门口那位处长一走,大家又该一通乱抢了。
何舜清替他拍膝盖上的灰时,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顺着目光的方向往地下看了一眼。便站起来有意避到门口,比划着向那位长官说道:“沈处长,我弟弟的名字叫宋津方,大概十四五岁,个头到我脖子这儿。”
宋子铭趁这个空隙,伸手往黄土里一兜,连泥带灰一把抓进裤兜里。然后,匆匆忙忙上前拱手道:“沈处长是吧?拜托拜托,犬儿年幼,只是在街上玩耍时,误入了游行队伍,还请大人明鉴。”
就有人嘟嘟囔囔起来:“没见过这种人,有熟人不会直接走后门嘛,来这儿添什么堵呢。”
宋子铭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只好低着头,跟着何舜清去领人。
半小时后,何舜清的汽车停在胡同口上。
宋玉芳听见喇叭声,早已快步迎了出来。
只见宋子铭背着被警察打伤了的宋津方,没走两步就开始喘起了粗气,为了一鼓作气把人背到屋里,他甚至连招呼都不跟宋玉芳打,呼哧哼哧直奔着家门而去。
“我只有这么多时间……”何舜清跳下车来,很抱歉地举高了手腕,点着表盘说道。
宋玉芳挂着泪珠的脸一直地冲他点着,替他拉住车门,说道:“我懂的,你快走吧。大恩不言谢,希望我没耽误你太多。”
回到家里,宋玉芳径直去了宋津方的房间:“爸爸,津方的伤严重吗?他一个挂了彩的学生若是送到医院去,叫人见了恐怕又要惹祸。王婶,你也别走远,外头太乱了。多拿些钱,去隔壁胡同把那个白胡子老中医请来。”她一面交代着,从衣裳袋里抓出一叠钞票递过去,然后又对宋子铭说道,“妈的心悸病又犯了,我在她耳边说了津方已经找回来的事,你要不要去那边瞧瞧妈呢?津方这边,我来守一会儿。”
宋子铭抬着脏手往额头上一揩,弄得自己格外地狼狈。他默然点了点头,走到门口时,方站住问道:“对了,你……替咱们谢过人家了吗?”
“不用那么客套。”宋玉芳说着,对着父亲微微地一笑。
###
六月十四日,参众两院几乎是以破纪录的效率,火速通过了三读,恢复执行民二旧则例。
一时间,舆论哗然,尤其是作为全国金融中心的上海,市面上所有数得上号的大报社都在同声谴责国会无耻。
中行的股东会、董事会,以及各地负责人,纷纷站出来施压。
徐世昌眼看一边的学潮尚未平复,这边的银行业,几乎也要以一种罢工的姿态向他施压。迫于无奈,他连夜电令财政部出面调停,并要求审慎处理。
翌日清早,中行几乎出动了总处所有高层,奔赴财政部,参与谈判。
而对手安福系深知讲理讲法讲专业,自己是必败无疑,唯有各个穿上军服,抄上各自的家伙,以武力到场施压。
走在安福系最前边的,是前任内务总长,时任众议院议长的王人军。今天,他最重要的一重身份是安福俱乐部的总裁。
“呦,这么大阵仗呀。”王人军轻蔑地白眼一笑,不情不愿地向着冯光华伸手,敷衍地握了一握。
“彼此彼此。”冯光华冷笑着回应。